当我们以为我们得到了一切的时候,其实只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侧面。
蓝小洁闭起眼睛,就感觉萧木的嘴唇附了上来,温暖,柔软,清亮,轻轻的,有薄荷的清香。6个小时前,她失去了自己的初吻,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她失眠了。舔舔嘴唇,这是真的吗?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子,真的自动吻了她吗?刚刚过了17岁的蓝小洁翻了个身,那么我算他的什么人呢?
其实,事儿应该从半年前说起,自从她认了萧木当哥哥,这个男生就像切香肠一样一步步挨近她。而她死心塌地地喜欢他,死心塌地。
但在半年前,她甚至没对他动过那个心,那个时候她一心想撮合萧木和阮香,他们才是相配的,和阮香比起来,她确实有点像丑小鸭(duckling)。可是貌似萧木是选择了她,是这样吗?就连第一次接吻也被他找到借口,他真的喜欢她吗?她不知道。
打开日历又确认一次,2月14日,2005年。2005年2月13日,她失去了她的初吻。
早晨早早爬起来去补课,严重睡眠不足,但与一对黑眼圈不相等的是亢奋的情绪,也许这是第一次,她有权利过的情人节。下楼时她向萧木家门口望了一眼,他一定还在睡觉(sleep),是的,他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一整天都要逼着自己才能听课,晚上面对弯弯曲曲的数字和字母更加不能看出来。她走到窗口,拉开窗,手在下面的暖气上敲几下,不一会儿,下面的窗口就伸出头来。
萧木费力地转头看她,问:“有事吗?”
“嗯……没有。”
“没有事,就是想让我出来吹吹冷风,是吧?”
“嘿嘿,”她低下头仔细看他,“节日快乐!”迅速吐出这4个字,缩转身子拉上窗户。他那边是什么反应,她无从知晓,只是对她,他没有任何表示。看一看手机,一整天安静。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情人节吗?她转身倒在床上。
“明天下午两点,篮球场打球去。”这条短信收到的时间是距开学另有两天的时候。打个大头鬼,刚刚下了雪怎么打?她撇撇嘴,依然回了“好呀”!
萧木非常虚伪地带着个篮球,还在满是积雪的地上拍了两下,证明打不成为,然后才骑车带着她去海边。她坐在他的自行车上,用两只手抓着后架,她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抱着他腰的权利,事实上她早乱了阵脚,什么也不知道了。
沙滩上也同样有积雪,他们找了干一点的地方坐下,萧木从前面抱住她。她收回眼光,感觉萧木一点点亲吻她的脸,她侧过头去,倒在他臂弯里,嘴唇相触,深长的吻。
在他的度量里,她太畏惧失去,不敢说也不敢问,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回去的时候,萧木对她说:“快高三了,该好勤学习了。”于是她想,他是说到此为止吗?
如果感情可以像自来水一样,说开就开,说关就关,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那这个世界上不知会省去多少麻烦事。
蓝小洁想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确切的说法,让我的心靠岸?可是萧木永远只说,现在开心就好,你不要想太多了。
指甲在暖气管上敲击,通过金属的传递,音质很特别。那是他们特有的暗号,于是这个普普通通的供暖设备也有了特殊的意义。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蓝小洁拉开窗,探出头去,“怎么了?”
“我通知你一件事,但是你答应我以后都开开心心的。”寒风里,萧木在楼下费力地扭着头,夜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行。”
“你猜我最喜欢的女孩儿是谁?”
如果要我猜,那就不会是我,怎么可能去猜自己呢?
“阮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真的吗?真的是阮香吗?顾不上心痛,她马上说:“你们两个站在一路就很般配,让人羡慕。”幸好夜太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关窗拉窗帘脱衣服盖被子,她抱着被风吹得冰凉的胳膊躺在床上,不可以流泪,不可以惆怅,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GAME OVER。她仍然是她,阮香的朋友,萧木的邻居。她看到萧木下楼找阮香,两个人在楼道里说话,站得很近,表情暧昧,于是阮香看着她的目光有了点洞晓的意味。这些都没有什么,她和萧木本来就没有说法,她没有失恋!
他们是相配的,不是吗?应该祝福朋友,不是吗?可是萧木为什么要接近她呢?她不敢想太多,至少明天的萧木还会对她笑,至少。
这天,蓝小洁是仰在床上的时候被电话催起来的。受到那个声音的蛊惑,仍对那个人毫无抵抗力,她易服服洗脸梳头冲下楼。
萧木在她耳边说:“我很心痛,为什么最脆弱的一面只能让你看到?”于是她再次成为被他牵引的木偶,再次忘记了自我。
居然又绕了回去!虽然心里有了更深的芥蒂,但仍然决定就这样走下去。
她不再问他什么,不问自己也不问阮香,只要偶尔他可以抱抱她,只要他肩头的几分之几是属于她的。
高三,每个人都被埋进书山题海中,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委屈,来不及心痛,没有时间说笑,更况且是不成形的恋爱?只要能够看到他,在楼道里相视笑笑,在学校见到就打个招呼,就足够了。
过年的时候她发短信给他拜年,其实只是想确定手机在他手里。那边的复兴带着萧木特有的作风,于是她发:“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一向都是阮香?”通知自己不在乎不介意,到最终依然骗不了自己。
“现在是高三了,你别想那么多,好勤学习吧!”
不想就不想吧,她开始轻忽他暧昧的暗示,甚至给他躲避的信号,疏远。其实本来都没有多近,一向由他主导的线条,出现了她逆向的痕迹。
给他写绝交信是在自习课上,教室里灯光分外明亮,她看了看窗外的一片漆黑,在颜色微微有些暗的信纸上写下“Farewell(告别)”,不是再见,也不是永别。从此她与他,形同陌路,是再无交集的陌生人。
她正午开始在学校吃饭,早晨也早早起身,避免与萧木相遇。只是晚上,她骑车回家,他总是在快到家时从她身边骑已往,先她上楼。
每日晚上,听到前面渐远的脚步声,心都会往下沉,曾几什么时候,这上楼的两分钟是她一整天的期盼。
有一次停电,他在她前面上楼,唯一一次走得不很快,他唱着一首歌,很大声。她知道那是唱给她听的,他知道其实她怕黑。
之后萧木消逝了,她知道他回原籍考试,很早以前他就通知过她,那时她答应过他,会想念。是的,纵然时间不多,仍然会在每一个细小的缝隙里想念。
高考结束,她清楚他返来了,清楚他考上的学校所学的专业,只是不能晤面,许多次,她在楼道里闻到他的气息。阮香来找她玩过一次,两个人在她房间里闹。
上大学以后,蓝小洁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不是不想恋爱,不是不知道萧木不值得她这样无法忘怀,只是有些事做不到,只是没有办法。
最终依然恋爱了,那个男孩子感动了她,他喜欢她,非常确定,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温暖安心。
大二的暑假约阮香出去玩。阮香的手机一向响,蓝小洁敲着桌子打趣她,阮香放下手机,突然之间问:“你和萧木另有联系吗?”
“没有了,你呢?”她心口紧了一下,萧木是长久以来她们谈话中的禁忌。
“都没有。”
“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联系你?”
“原来他一向都没对你注释!”
“注释什么?”
阮香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很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他对我说,他喜欢你,但是怕你陷得太深耽误学习,所以拉我来当幌子,要我谅解他。”
“你怎么不早通知我?”
“因为……”
“好啦,不用说了。”因为,你也喜欢萧木,我早该知道的。
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可笑,我们一向以为自己足够成熟了,了解一切,可以用正确的方式处理问题,其实不过是幼稚的游戏。
如果爱的信号没有被接纳到,那么,和没有爱过的区别只有自己知道。也许萧木并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所以轻易放手,散落天边。
在漫漫的岁月里,她从未了解他的所想,他自以为保护着她的墙壁,把她撞得头破血流。如果两个人一向在用对方不能晓畅的语言呐喊,那么该如何确定彼此相爱过?
再也回不到17岁,再也无法弥补曾经的伤痕,只有诺言仍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