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棵树干微微发红的粗壮的松树,在山丘上迎风摆动,松枝的枝条交织在一路,犹如在相互拥抱。树底下光秃秃的枯枝伸向四面八方。在一棵弯曲多节的大树下面,佃户雅牛列克正站在那里,整理着一根绳子。他的双眼哀伤地直望着前面,两手颤抖,总是打不成绳套。“我真不想离开人间,唉,我真不想死啊!” 他声音极轻地嘟哝着,“真舍不得离开人世,离开妻子孩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吃石头哇,总不能拿石头去养活妻子儿女呀……”“你大概不会是打算上吊吧?”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林中小鬼雅罗色克从浓密的灌木丛中伸出长着犄角的脑袋,喊了起来。“嗨!想,我是不想的,可是只好上吊。” 庄稼汉叹口气,“我打算去死啦。”“想必是穷日子逼得你活不了啦?”“穷日子还没有‘善良的’ 老爷逼得厉害。”“怎么,他欺负了你?”“莫如说是他帮了我的忙。什么事儿都是由他的善行开了头的。”“我一点儿也不晓畅你胡扯些什么!”“你用自己的皮肉去尝试一下他的美意美意,那你就什么事都晓畅了。”“不,看来依然不去尝试的好。
若是尝了以后不好受,那就糟了。到底他是怎样折磨你的呢?”“如果我把一切都通知你,你也只能摊开双手表示没有办法,可是一提起这些事,我的心里会更难受的。”“怎么能一定呢?也许,对你犯愁的事,我能帮点忙的。”“你是一个鬼,还能帮哪些忙!这就像有人想让水火结成亲家一样。”“嗨!我看你真是个不肯相信人的人。”“叫我怎么相信你呢?老爷把绞索套在我脖子上,这件事,没有小鬼帮他,大概也办不成的。”“鬼和鬼也并不一样。”“啊,是的呀,它们之间的差别,大概仅仅在于一个鬼的犄角长一些,另一个的短一些。”“你总是乱说八道,没有一句话不是欺侮我的,再这样我就忍受不了啦。你依然说说清楚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人一鬼一同坐在松树底下,庄稼汉坐在一个树墩子上,小鬼坐在另一个树墩子上。树顶上收回风声,野草中蟋蟀(cricket)争鸣,山雀儿不断啼啭。雅牛列克述说道:“我向东家老爷借了点钱,不借日子就过不下去。
没有工作,没有地种,自己连一间房子都没有。从早到晚,弯着腰在东家田里给他干活。日头刚一出来,我就拿着镰刀去上工,入夜以后才返来。工钱一文都没有,孩子一大堆,饿得直叫唤。没有一年不添人进口。这还不算,这个病那个灾的把我身子也搞垮了。腰也酸,背也痛,鬼才知道啥地方没毛病,人虚弱得连手也抬不起来了。可是那个行善的老爷反而把越来越多的活儿压在我身上。肚子饿得难受,光靠老爷饭桌上吃剩的东西,是吃不饱的。借的钱还要还驴打滚儿的利钱。东家老爷歪着鼻子撇着嘴,斜着眼睛看着我。明天他一会儿把肚里的念头都说出来啦。他说不再给我吃的了,叫我离开他家,随便滚到什么地方去。紧接着孩子哭妻子叫,逼得我没活路,只好拿根绳子来到树林(wood)里。我没有活儿干,再跟家里人抢面包吃,那是罪过。如果没有我在世上,也许有人会可怜他们的。”说完这些话,他又用颤抖的手去结绳套子。在他头顶上不高的地方,有一根树枝,无须爬树,就可以与世长辞。
可是,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他的终局。雅罗色克用一只长着长长指甲的鬼爪子抓住绳子。雅牛列克瞧瞧它,看见小鬼的鼻子抽动了一阵子,两腮也挂了两行眼泪。看样子,它马上就要像小羊(lamb)羔一样咩咩地哭起来了。“你要到哪儿去就去吧,” 庄稼汉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够难受的啦,可是你还要……”“你听着,你若是不跟我走,那我就不离开这儿。”“行善的鬼呀,你倒是要带我到哪儿去呢?你就是不来找我,早晚我也同样会到地狱里去,落入你手里的。”“问题就是要想个法子,让你不要忙着到地狱里去。”“你想你能帮得上忙吗?”“也许是可以的。我可怜你的孩子们。在这里,在罪恶的大地上,你竟然搞出那么多孩子来,跟我在地狱里搞到的一般多!”“这就是说,既然我们俩都分到了一些孩子,咱俩就给命运拴在一路了。”“怎么样啊?我们一块走吧。”雅罗色克带领庄稼汉走进荒无人迹的密林深处,那里鸟儿也飞不已往,老鼠(mouse)也钻不出来。
雅牛列克头脑清楚过来以后,弄不懂他们俩是怎么样穿越过那些杂草和灌木丛的。没有小鬼耍的把戏,这是一定办不到的。在一棵野梨树下,他们停住脚步,这棵野梨树长在林间一片空地中心,上面的梨子比树叶还多。小鬼用蹄子咚咚地跺了跺地面,又像公鸡(cock)一样喔喔地叫起来。这样一来,引起了大地抖动,树木咆哮。然而从树上抖落下来的,并不是梨子,而是银元和金币。因为金子的闪光,密林里变得明亮了一些,而在庄稼汉的心里,则变得快活多了。这个时候,他忘记了绳子,忘记了去寻死。他睁大眼睛,时而望着雅罗色克,时而望着那些钱币。老天啊,多么多的金子啊!他不知道他是在梦中看到这所有景像,抑或是真有其事。“你别像一个木头墩子似的发呆呀,快收起来!”小鬼使他清醒过来。“你能带走的,就都是你的。”雅牛列克用不着等人家第二次通知他。
他晓畅这不是梦。在这一瞬间,他的全身毛病都好啦。他跪下来用双手去捞钱。金黄色滚圆的钱币,如同刚刚来自造币厂的钱币!几个衣袋他都装满了,皮靴筒里也装满了,他又往怀里塞,往袖管里塞。但是袖管上有洞,钱币又落出来了。可是他并不傻,只管从地上拾起来。他把钱币都装在身上,重得勉强迈动脚步。这时,他才想到了同情自己的雅罗色克。庄透汉想谢谢它,可是小鬼早已无影无踪,像云雾一样子虚乌有,只有在山前面有人忧伤地呜呜地哭着说:“哎呀,谬妄啊谬妄!一旦给魔鬼之王发现我干的事,大概他会下令请我吃柳条鞭子的。”不过雅罗色克的哀诉并没有怎么感动庄稼汉,他径自向山下走去,金钱的重量压得他弯下了腰。
他选择的都是一些巷子岔道,以免有人看一他,以免有人猜到他带着什么金银财宝。他走到河岸边那个财主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晦下来。他走进自己住的小茅屋,一言不发地从口袋和靴筒里往外又是掏又是抖。他的妻子儿女本来已不想能看到他在世返来,现在瞧着这些金币,高兴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雅牛列克依然不住地从破衣烂衫里掏出钱来。金币收回叮叮当当的响声,在桌子上跳动着,以其奇妙的灿烂照亮了这间小屋。大家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妻子儿女笑逐颜开,小屋里笑声取代了哭声。丈夫把事儿经过通知了妻子,并说:“最好能够搞清楚,我带返来了多少金子。你到东家那里去一次,借一把秤来,顺便把咱们欠他的钱带去,让他别再看不起咱们。”妻子去了,还了债,借来了秤。因为家里没有蜡烛,他们就在月光下称过一切金子,然后十分幸福地躺下去睡觉(sleep)了。第二天早晨,雅牛列克的妻子把秤还给了财主。
她把秤放在前厅里,却不曾注意到秤盘底上还留下了一枚金币,结果被东家发现了。“啊?!他们借秤原来是为了这个,是为了称金子啊!” 他叫了起来。“可是穷光蛋哪里会有金子呢?” 财主婆动起脑筋来了。“也许是他在地下发现了一个金库?若不然是偷来的?”“不管他的金子是从哪里来的,” 丈夫恶狠狠地说。“要紧的是,他,一个穷光蛋,居然会有金子,而我,虽然有一座房子,可没有那么多金子能用秤来称!”“不过我觉得,那金子不是他的,而是咱们的。”妻子教唆丈夫。“因为他是住在咱们家里,是咱们给他吃的,给他喝的,他又是用咱们的秤去称金子的……”“当然喽,是咱们的。” 开了窍的财主瞪圆了眼睛。“上帝在上,金子是咱们的。” 他突然之间又紧皱眉梢,说:“不幸的是,金子不在咱们的箱子里,而是在他的袋子里。”“应该把这袋金子从他那儿夺过来。”“怎么个夺法呢?”“是啊,怎么个夺法呢?”他们想来想去,想出来一个念头。
已往,在一个村庄里住着一个穷人。他一贫如洗,用尽一切气力也富不起来。他像一头牛一样地干活,而且十分俭省,从来不乱费钱,可是穷鬼却在他家中坐 ..
夜色刚刚开始消退,黑乎乎的松林上空朝霞刚刚散布开来,就在这个时候,狭小的林边巷子上,出现了一个骑马的人。如果不是有一把剑柄从他的玄色斗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