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丰年间,清江县有个陈二贵,此人家境贫寒,体肥貌丑,已过而立之年仍未娶亲,在码头搬运货物为生。别看这陈二贵身无长物,却偏偏自命不凡,他自幼喜欢听书看戏,虽没正经上过学,评书戏文里的故事倒也耳熟能详,加上嘴皮子利落,每每胡吹一气,竟也能讲出一番歪理来。
这日,陈二贵搬了半天货,得了几个铜板,不觉酒瘾犯了,便邀几个朋友去街边的小酒馆喝酒。二两烧刀子下肚,大家的话匣子打开了。一个朋友说道:“听说了吗,咱清江县新近又调来了一个县令老爷,叫什么吴棠,捐了不少银子才得了这个官。”另一个朋友不屑地说:“只怕还是个短命鬼。谁不知道咱们这里邪门,三年换了三位县令,我看他也待不了多久。”
原来,这清江县是个水陆码头,商贾集中,按理说应该相当繁华,可不知撞了哪门子邪运,这里的土质奇怪,不管种什么庄稼都扎不下根,几乎年年绝收。几任县令想尽了各种办法,仍无济于事,闹得常常要吃朝廷的救济粮。上头怪罪下来,县令自然首当其冲,落得个革职查办的下场。清江县成了一个凶地,做官的谁都不想调往这里。
陈二贵听了,却摇着头说:“不见得。我刚才掐指一算,这清江县旧属吴国,棠下有木,木逢春而发。说不定这是一个吉兆,必有贵人相助。”几个朋友知道陈二贵的禀性,哈哈笑道:“又在胡吹了吧。”
不料陈二贵的这番话恰巧被邻桌的一个人听到,这人正是吴棠。吴棠自从捐了候补知县,日盼夜盼好不容易出了个缺,就是这清江县。其他候补知县清楚清江县的底细,避之唯恐不及,吴棠是北方人,不了解情况,等兴高采烈赴任之后,才后悔不迭。可既然接了这烫手的山芋,他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吴棠读过几年圣贤书,他认为要解决清江县不产粮的问题,必须求教高人,可高人在哪儿呢?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所以,吴棠连日来微服在市井中寻觅,一无所获。没想到这日路过小酒店,进去歇脚,却意外地听到了陈二贵的话。
吴棠不免大吃一惊,认真打量起陈二贵,见他矮矮胖胖,实在不像高人。这吴棠也是病急乱投医,心想人不可貌相,于是站起身走到陈二贵面前,深施一礼说:“这位先生,可否移驾一叙?”陈二贵眯起醉眼,打着酒嗝说:“我不认识你呀。”吴棠笑着说:“鄙人做东,在醉仙楼设席,有事请教先生。”
陈二贵平生最好酒,见吴棠盛意相邀,暗想:早就听闻醉仙楼的花雕酒香醇,只恨自己没钱消受,何不趁此机会开怀畅饮一番?反正穷光棍一个,也不怕对方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陈二贵答应了下来。
吴棠领着陈二贵去了醉仙楼,酒过三巡,吴棠诚恳地说:“鄙人吴棠,忝为一方父母,适才偶闻先生高论,万望先生教我一个产粮之法,必有重谢。”
陈二贵一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他胡诌的那些话,偏偏被知县大人听到了,一旦处置不当,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办呢?幸亏陈二贵有些小聪明,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何不照方抓药,还从吴棠的名字上做文章。于是他说道:“我夜观天象,大人尊号,实有天机。‘吴棠’,即‘无糖’也,此地不产糖,大人何不试着种些甘蔗来补糖,定可化解危机。”吴棠猛地一拍脑门,是啊,以前只知种粮食,怎么没想到种其他作物?他连忙谢过陈二贵。
回去后,吴棠当即发布公告,晓谕农户改种甘蔗。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到了秋季,甘蔗拔节拔节地长。吴棠暗中寻思,那陈二贵真是个高人,一语道破天机,如果能把他留在身边,自己的仕途岂不飞黄腾达?于是命人去请陈二贵。哪知陈二贵信口开河一番之后,害怕被追究责任,早已逃往了外地。直到听说清江县的土地真的长出了甘蔗,他也感到不可思议,这才惊魂未定地回了清江县。
吴棠听说陈二贵回来了,忙亲自去请,把他奉为上宾。陈二贵歪打正着,不仅从此衣食无忧,还做了县令大人的幕僚。志得意满的陈二贵日日喝酒赌钱,逍遥自在。这吴棠以为高人大多狂放不羁,竟然毫不在意,反而对陈二贵更加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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