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大学校门,还没来得及脱掉高中生的稚气,我们就被拉到军训营地去了。
我们被安排在一栋上了年纪的旧楼里,由8个教官“伺候”。还没站热地儿,就接到了第一道命令——扫楼。君不见长江之水天空上来,只观得绿波浸围旧大楼。我和俊俊、洋洋数十个女生在军官的带领下,挥动手上武器,冲向“敌营”,“战斗”数小时后,将“敌人”一切消灭。看一看干净得像家里厨房一样的厕所,再看一看手上只剩几根布条,几捆竹条的拖把、扫帚,我们都欣慰地笑了——原来,敌人也不是那么可怕。
军训很苦闷,教官很严厉,我们很不爽。每日都是一模一样地站军姿、练长跑、列队形、习武术。没有自由、没有自尊、没有自我!于是我们为了逃避练习,千奇百怪的本领在这都会使上,谁叫我们都是脑力劳动者呢?可教官也不是省油的灯,发威地吼着:“生病了,就拿医生证明来。”果然,有不少前一秒还犯疼的伤员迅速回到了组织的度量中。
在军训结束以后的岁月里,我时不时会想到那些艰辛的生活。在将来不为知的人生长途中,我们碰面临许多困境,但只要记得,尘土再飞舞,依旧被正步踩在脚下,困难也就不会可怕。
除了严厉的体格练习,军训的饮食也是让人极度刻骨铭心的。天天不是水烧茄子就是肥肉筋炒红辣椒。人家厨房里的大婶说,你们别挑剔,看维生素多高啊。不止维生素高,蛋白质也不少呢!青菜里沾着荤气的白白胖胖的菜虫,那敢情营养高啊。再来看一看早餐,稀饭已经是明晃晃一面的大水镜了,偏偏另有老鼠(mouse)屎,不可能把它当黑芝麻给嚼了吧?稀饭是没得喝了,那就啃干馒头吧。又干又硬,食管怎么撑得下去啊?
不过教官的炊事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凉拌猪耳朵,就是炒回锅肉,于是大家都开始跟教官套近乎,拍马屁的、献殷勤的、装可爱的,比比皆是,可大家眼里倒影出的都是碗里的油水。教官实在看不下去,就留些剩肴残羹给我们,碗还悬在半空,里面的内容都被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灭了。
正餐是满足不了我们的食欲了,于是我们把矛头指向练习营唯一的小卖部。大家大多拿着饭盒做做形式,憋个十多分钟忙赶回宿舍,拿出买好的饼干、方便面大吃特吃。没人再理会军训可以减肥的理论了,均认为照顾好肚子比较主要。可是不久后,大家共同发现小卖部的毛病——价格下不来,服务上不去。不知不觉,在饥饿和白眼中,我们的银子流得不知去向。
现在我正吃着比萨在写这段文字,突然之间之间之间觉得美味无比。追念到军营里的饭菜,就觉得一向在我胃里翻滚,就像那些随年逝远的日子,在我脑里翻滚一样,清楚熟悉,恍如昨天。
说到银子,倒让我想到一些“伤感情”的事来。那阵子,我、俊、淼和梅在练习营里成长得最没心没肺的,乃至于我们吃得最多、玩得最多、体力消费得最多。没几天已身无分文。于是,我们只得坐在操场上看别人津津乐道地啃火腿肠。我们在咽口水的同时,还在思忖着更为严重的难题——大热的天,我们没钱进澡堂啊。
那天教官通知进澡堂后,我们四个人无奈地坐在乒乓球台上,垂头丧气着。这时候连长过来了,问我们怎么不去洗澡,我们四个都憋气地说:“没钱。”我脱口而出:“连长,你带我们去洗吧,就跟那看管澡堂的师傅说,我们是你的闺女(daughter)。”连长哭笑不得地嚷:“我有那么老吗?”那天我们依然进澡堂洗得一身轻松,是连长“请”我们的。之后这段历史被传为女生宿舍里的韵事,女生们都对长相像父亲(father)一样的连长充满了敬佩之情。
日子白昼、黑夜交替地过,我们和教官的感情越来越深。可是不久后他们又要去练习另一批学生,来不及看我们的巡演,就要离开。他们走的那天,我们坐在台阶上,哭得跟花猫似的。
我们在练习营里的欢愉与忧愁,是种没心没肺、心无城府的生活。也许以后再都没有那么单纯的生活情况了,可是我不会悲观,因为曾经拥有,也是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