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我笔写我心”的主题是校园生活,两位作者呈现了截然不同的镜像,前者诗情画意,而后者沉闷压抑。
不能完全说境由心造,但至少我们可以试着去选择一个朝气的态度。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理想的人。有时候甚至在想,我的生命和我的理想,哪一个更主要。
我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但我就是无可救药地爱着理想,就像幼儿园的孩子热爱着手上的小玩具。
我习惯抱着脑中虚无缥缈的理想体会着虚无缥缈的幸福。我也习惯上课时坐在教室的窗边,偷偷戴着耳机边浏览窗外绵延无际的山峦,边任由我的理想在脑海中漫游。此时无论老师授课的内容有多么生动,都只会让我感觉与拖拉机发效果的声音区别不大。
我清楚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是手下支离破碎的文字、质朴的吉他和有绝对渴望却绝对没有能力购买的高档运动休闲服。所以我更愿意抱着心爱的吉他想像(只能想像)华丽的音符从我的指间流泻,而不是抱着课本,苦思冥想着左手定则或右手定则。
想做富有但烦恼的人,依然快乐却一无所有的猪?
我看见班上的同学抱着书本一脸认真的样子,许多时候我都会想我堕落了没有?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否充满了羡慕,但我惟一敢一定的就是那时我的心里,一定充满了迷茫。
在高三的日子里,我越发感觉到郁闷和无奈充塞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有时,我甚至能感觉到被这种气息感染了的尘埃落在肩膀而带给我的巨大压力,促迫我艰巨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另一个牢笼。我想像着当我把自己反锁在一个更加华丽且名贵的笼子里的时候,父母看着我露出的那种笑脸——高兴地、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为咱们家争光了!”
这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和饮酒。我大口大口地吸烟,抽到烟雾沉没了自己。我也大口大口地灌酒,喝到自己不省人事,然后挥动着拳头赶跑那些带给我巨大压力的憎恶的尘埃。并不是觉得抽烟潇洒,也不是觉得酒味香醇,只是想用它们使我暂时忘记那些老师的悉心教导和父母期望的眼光。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放下烟和酒过后,现实依然现实,生活依然生活,我,也依然我。就像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醒过后发现手上抱的并不是《安徒生童话》,而是厚厚的“尘埃”。
也许我将又一次看见父亲(father)眼中不可掩饰的失望,那种眼光给予了我不只一次的刀绞般的心痛。我爱我的父母,我不愿他们惆怅。所以我安安静静地把心底的无奈和消极遮蔽了起来,持续按照他们为我选好的方向,带着我心中的郁闷和他们的期望,头也不能回地上路。
父亲是不抽烟的,但特殊状况下也会偶尔点上一根。不难想像,父亲抽烟的特殊状况发生的次数是与我考试的次数成正比甚至是相等的。算一下,如果我的父亲一年内只抽四次烟,那一定是因为我这一年内考了四回试。
有一回,我偷改了成绩。当我小心翼翼地通知父母考试分数,看见了父母脸上的喜悦神情时,我心中好高兴也好惭愧。之后我向班主任坦白这所有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我迫不得已这么做,因为父亲似乎发现了问题,警告我说他将要到学校打听我的成绩。而我依旧没有承认,而是跑来向老师哭诉。我畏惧,并不是畏惧父亲严厉的斥责,而是怕再次看见他失望的眼光。班主任抚摸着我的头体贴地通知我这次的分数他借给我了,但下次一定要我还给他一个真正的优秀。而父亲终究依然没有到学校去,我想大概他也畏惧发现了真相后失去这份难得的快乐,他宁愿相信他的儿子没有骗他。而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但最终我依然辜负了他们,我没能还一个好的成绩给我的班主任,而父亲也终究依然拿起了烟,让烟味弥漫在这间沉郁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母亲已经开始有些咳嗽,而我却依然坐得很稳,两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些烟灰。
我终于决定要打破沉默,而满屋的烟味使我抽烟的欲望愈增强烈,所以我马上说出了一句令父亲万万想不到的话:“爸爸,我想抽根烟。”说完后我没敢去看父亲,但我可以想像得到他那一脸错愕的表情,我不知道这个表情继而将会转变成理解依然无奈。只记得在说完后几秒钟父亲依旧没有说话,母亲支支吾吾地想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便拿了根烟走到漆黑的阳台上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还记得那晚的风好冷,我竟有了种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跳下去的冲动,想像着那种滑翔时,风在耳边咆哮而过的感觉。这时我竟有一丝快意。我终究依然没有那样做,因为我没有勇气,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能失去我的人失去我。可是他们可曾知道,他们正在做的是费尽心机地把自己的孩子推向悬崖。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晴,不去面对父亲失落的眼光,可它就像影子一样不肯散去,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把眼睛闭紧。其实我心里晓畅,无论多么用力,都只会是徒劳。我想睁开,但依然没有勇气。我畏惧面对现实,就像在课堂上玩游戏的孩子畏惧被老师发现一样。
当我睁开眼睛的刹那,我用最直接的办法抵抗恐惧感的同时也打破了这个夜的沉默。尽管我知道一定会有不少人对我这半夜间撕裂般的吼叫声十分厌恶,但我想,在这沉寂得有些恐怖的夜间,希望同我一路撕心叫喊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相信有一日,我们都不会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