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嫌疑我们的叫声和长长的脖子有关,那长长的脖子就像一个大大的水管弯头,腹腔中收回的声音要走很远的路,然后从扁平的嘴里吐出来,扁平的嘴对声音的收回也不是没有影响,从口腔共鸣的原理讲,嘴张大,张得圆,收回的声音也会圆润,美丽,我们再怎么张嘴,嘴巴也是扁的。那声音感觉也被压扁了。有的人说我们的声音像个大喇叭,也有的人说,我们的声音像用木棒子敲水缸的声音,“钢钢钢……”
每到秋季,我们会往南飞。我们向南飞,狐狸(fox)一家的心情一定不好过。
在我家生活的湖边,有一窝狐狸,除了狐狸爸爸、妈妈,另有四五只小狐狸崽。每日傍晚,我常常能看到它们在湖边摇摆着尾巴跳来跳去。
有时看到狐狸妈妈叼着狐狸崽跳过水塘,有时也见狐狸爸爸嘴里咬着一只水鼠往高处跑去,更多的时候,狐狸一家蹲在岸上,看着我们发呆!
那时,我们六只小雁还刚孵出来不久。我们跟着妈妈在湖里游泳,爸爸在最终守护。我离雁爸爸最近。我刚想转头看一看狐狸一家,爸爸就用它那巡逻艇一样的大肚子撞了我一下,说:“看什么看,小心它们吃了你!”
狐狸会吃我,我在水里,它们在岸上呀,离我们好远呀!所以我不相信狐狸能吃我们,“爸爸骗人,狐狸才吃不到我呢!”
“是呀,小狐狸一个又一个多漂亮呀,它们会吃我们吗?”不光我不信,其他几个小雁也不信。
雁妈妈转过身来,担忧地看着我们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那是在好多年以前的一个春天,我们从南方回到这冬天不长草的湖,我们飞了上千公里,又累又饿,一落入湖里,我们就赶忙清洗羽毛里的寄生虫,寻找小鱼小虾吃。岸上的狐狸是刚结婚的小两口,它们一见我们离岸边近了,就猛扑过来,我们就赶忙起飞呀!也不知道这样折腾了多少次,我们也习惯狐狸捉不到我们的狼(wolf)狈样了,我们就慢慢地放松了小心。那些天,滩涂上的田螺真多呀……”雁妈妈咂了咂嘴,收回梆梆的声音。
雁爸爸抬起一只脚,赶紧接着说:“这就是教训呀,事先我只顾吃了,哪知道母狐狸的计策呀,它往前进,我们就往前进,我们完全没有想到公狐狸早潜伏在我们的后边了。当我们退到公狐狸的攻击范围,它像流星一样扑了上来。我们想飞,但依然晚了,我看到你奶奶的脚刚飞离地面,它的嘴就让公狐狸死死咬住了。”
“之后呢?”我仰着脖子问。
“之后你奶奶就使劲摆脱呀!”爸爸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
雁妈妈张开一只翅膀,把我们揽在怀里,说:“你爷爷从空中俯冲下来,抡起翅膀向公狐狸扇了已往,公狐狸反口一咬,竟咬到了你爷爷的脖子。这时,母狐狸也带着一身泥扑上来帮忙,把你爷爷给抓走了。”
雁爸爸拍了拍我的头,说:“被狐狸咬这事对奶奶打击太大了,我们也吓坏了,这畏惧的感觉让我们的细胞发生了改变,用人类的话说,就是生长基因重组,长长的脖子和扁长的嘴,就像血写的历史一样,永远烙在了我们的身上!”
“我们还会长成别的样子吗?”我觉得就因为一次被狐狸咬,我们家属就世世代代像个大弯脖,说文雅点,我们这是谦虚,说难听点,我们这是在耻辱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呀。
我们几只小雁说:“明天我要多吃,长得壮壮!”有的说:“明天我要好好演习飞翔,我要飞得高高的!”
妈妈笑眯眯地转过身,举着一只翅膀,在队伍前面像导游一样,说:“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孩子,现在跟着妈妈走,去前面的芦苇丛睡觉(sleep)去,好好睡,养足精神,明天演习飞翔!”
秋天的夜晚,平静柔和。雁妈妈把头插进翅膀中,像浮在水上的云彩一样安安静静地睡去了,我们小雁,像撒落在妈妈身边的星辰,伴伴随着水波起伏着。雁爸爸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小心地谛视着四方。
我远远听到狐狸一家还在岸边吵闹着,我静静避开爸爸的视线,双脚慢慢地划着水,一点点向狐狸嬉闹的方向游去。我也有一点担忧,狐狸会不会发现我呀,狐狸会不会吃了我呀,但我抵抗不住想看一眼狐狸的诱惑,我依然在犹疑中,游向了岸边。
我在一簇芦苇前面停了下来,只见狐狸妈妈嘴里叼着一只水鼠引小狐狸扑食。狐狸妈妈把水鼠放在地上,那水鼠显而易见吓坏了,也不知道逃跑。狐狸妈妈用前爪子拨打一下,那水鼠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向前一蹿,狐狸妈妈“叽叽”一叫,小狐狸们便扑上来,咬住水鼠的脖子,然后松开嘴,等水鼠再跑时再扑咬。那样子就像妈妈捉到小鱼,一口叼着,然后扔向空中让鱼的身体在空中翻一下,再叼着,再扔,等那鱼没了力气,再扔给我们,让我们演习。有好频频我把鱼扔出去,嘴没接着,掉在水里,鱼就“哧溜”一下跑掉了,更多的时候,是妈妈一头扎下去,把鱼再叼返来。
突然之间,我听到头的上方有“呼呼”的声音。我抬头一看,有一条大蛇(snake)张开大嘴像射出的箭一样,向我咬来。
我以前只听爸爸妈妈说到过蛇,说蛇是我们的天敌,我哪里见过蛇呀。它那绿莹莹的眼睛,像是幽灵。特别是它那分叉的信子,飘忽不定的,真可怕。
我瘫痪在水面上,吓得一动也不能动。就在这时,只见银光一闪,公狐狸一下蹿出来,咬住了蛇头。那蛇翻腾了几下身子,就死了。
正在赶来的爸爸看到这一幕,也吓傻了。它看到是狐狸爸爸救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狐狸一家。爸爸愣了半天,依然壮着胆子向公狐狸游了已往。
“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爸爸向公狐狸鞠躬致谢。
“我们是邻居呀,虚心就远了!”公狐狸不和地说。
妈妈也带领着小雁们游了过来。狐狸妈妈说:“别光说话了,看一看那只小雁受没受伤?”
大雁的眼睛,晚上是色盲看不清东西。妈妈说:“烦请狐狸夫人,看一看小雁受伤了没有。”
狐狸妈妈从水里抱起我来,把我举到眼前仔细看了半天,说:“谢天谢地,小雁没受伤,就是翅膀上溅上了几滴蛇毒。”狐狸妈妈看了一下大雁妈妈,迟疑地接着说:“就怕小雁的翅膀神经已中了毒,它恐怕不能飞了!”
给小雁疗毒要紧呀,狐狸可是这方面专家呢。大雁爸爸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我留给狐狸妈妈。狐狸妈妈对我照顾很精心,每日早晨都用尾巴轻轻擦拭我的翅膀,开始翅膀还感觉没有一点力气,大约过了20多天,我就能拍着翅膀奔跑了。大雁爸爸、妈妈每日都会给我送来小鱼小虾,我跟小狐狸们分着吃。
小狐狸们每日都叫着嚷着要跟大雁爸爸、妈妈学习飞翔,它们说要做会飞翔的狐狸。 爸爸,妈妈把小狐狸驮在背上,然后猛地扇动着翅膀,伸着脖子向前奔跑,不一会就离开了地面,浮在了空中……
树叶开始变黄了,飘落了,湖水也变凉了,小鱼小虾也蛰伏到了湖底。每日,天空中都有南飞的大雁,大雁爸爸、妈妈督促着我一遍又一遍地演习飞翔,把翅膀练得强壮有力。
就在雪花飘落的那个夜晚,爸爸和妈妈带着我们小雁飞向南方,望着湖边狐狸的一家,我们大声说:“朋友,明年春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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