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宝被妈妈送到大风草原上生活时还很小,他记事后第一次在大风草原见到爸爸时,还以为那就是世界末日——
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但大上好几倍的大个子陌生人,冲上来又抱又亲的,估计是谁都会被吓坏的,何况是又小又怕生的元宝宝。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快放开我,不然我叫我爷爷打你!”可那个大个子毫不理会,反而变本加厉地来挠他痒痒,元宝宝顿时六神无主,哭得稀里哗啦的。
元宝宝上了试读班。当试读班的老师让大家讲一件自己和家人最难忘的事时,这件放在心尖儿上的事元宝宝自然不会放过。
还好,这次讲述元宝宝是第一个被老师抽到的。同学们都被元宝宝故事里那个“空降兵”似的爸爸的行为给逗乐了,小蚯蚓豆豆细声细气地问:“那你哭完了呢?”
“哭完了?被爸爸拎着衣领提回爷爷家了啊!”元宝宝挠挠头,腼腆一笑。
“后来你就被你爸爸接到翠绿草原上来了吗?”又一个小朋友问。
“没有,过了阵子才被接到他们身边的。”说完,元宝宝发觉同学们都在看他,如果没有判断失误的话,他们眼睛里冒的那种光应该叫佩服。可是,没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吧,不是还有爷爷奶奶照顾吗?元宝宝在大家的掌声里暗自嘀咕,像大风草原的小乙姐姐那样才应该让人佩服吧!
大家围坐在老师身边一个接个地讲,元宝宝发现这些同学还真能说,说的故事也一个比一个精彩;
和家人做生日蛋糕烤好往外端时却摔倒打翻了;
全家同台在木偶剧院表演压轴节目时背错了台词:
半夜被爸爸揪起来起去看日出,结果却在太阳升起时睡着了;
不小心被猎人伏击然后在惊险里逃脱;
和妈妈吵架赌气不吃饭,晚上挨不住饿出来找吃的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虽然早就知道,没有跟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错过了很多自己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听着同学们的故事,元宝宝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难受。对,有那么一丁点儿难受,硬币那么大的一丁点儿难受。
元宝宝坐在妈妈来接他的车上时才看见元贝贝,那个小丫头正把脑袋歪在一边,嘴撅得可以挂一个油瓶了。对于元贝贝一贯的不礼貌行径,元宝宝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他放好书包,也懒得理那个小丫头。
“宝宝,这两天学校生活过得怎么样?”妈妈笑得一脸亲切,和蔼地问。元宝宝脸一红,昨天晚上自己胡思乱想没睡好,早上临出门还和当当发生了争吵,大礼堂的开学典礼就更别说了——脸丢得怕是猎狗都追不上,就只有在试读班还算是……
“妈妈,你别说元宝宝了,这个家伙不止自己丢脸,而且把我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元宝宝还在想如何措辞,就只听见元贝贝在旁边的座位上恨恨出声。
什么?这个家伙太没有把当哥哥的放在眼里了吧!元宝宝这么一想,一捏拳头就朝元贝贝砸去,当然,又没打上,元宝宝很难一次就准确命中他的目标,特别是面对学武术的元贝贝。那小丫头一个侧身,就闪到了旁边的位子上,嘴里还一边挑衅道,“本来就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啊,还想抵赖不认账,现在还想打人……”
“元贝贝……”元宝宝觉得自己气得要炸了,伸手又去捉那个挑衅者,于是两人在车里滚翻跳跃厮打到一起——你扯着我的头发,我咬着你的手臂,你掐上我的鼻子,我就去揪你的耳朵——谁也不让谁,和之前很多次的打斗一样,一直这样僵持着。
妈妈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处变不惊,还是开她的车。
“好了,宝贝们,我们到家了!”说完了这句,妈妈才转过头去对后面两个“斗牛士”微笑着说,“现在下车到院子里来!”
见妈妈微笑着说到院子里去,元宝宝和元贝贝顿时像怕被烫伤似的放了手。别看平时爸爸老冷着脸,觉得他很凶,其实那是假的啦,表面现象最厉害最让人害怕的其实是总微笑着的妈妈。当元贝贝和元宝宝和平共处的时候,两人倒能有志一同,管妈妈叫“笑面虎”。此时两人虽然放了手,但还是你瞪我眼我剜你一眼地走进了院子里。
妈妈转着车钥匙,对他俩说:“好了,你俩武斗得差不多了,咱们现在来文的,你俩谁先说啊?”
元宝宝瞪了一眼元贝贝,哼了一声,这才转身过去看着妈妈,怯怯地说:“我先动手是我不对,可元贝贝说话太伤人了!”
元贝贝一把拍掉元宝宝快要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哪一句错了?你不是在众目睽睽下从开学典礼上跑了吗?你自己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抵赖不认账,还先动手打人……”
仿佛有无数弹珠射来,一个接一个,这样的打击让元宝宝的脸变得铁青。他觉得自己又要炸了,可嘴里只是“我……我……”了半天,再没有下文。眼睛里好像又有水要往出钻了,元宝宝使劲地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元贝贝,你不要欺人太甚!”
元宝宝和元贝贝一路打打闹闹地往家走,到玫瑰街的路口时,他们被一个又高又大又黑又壮的家伙拦住了去路。元贝贝“啊呀”的一声,本来元宝宝没被吓着,结果反倒被她这尖利的一嗓子给吓了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他是哪里来的?啊……”元贝贝问了一句,又经不住大声地叫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恐惧少一点儿。
“别叫了,你们女生真是没有长进,光尖叫有什么用?”元宝宝费力地爬起来,来到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家伙跟前。“你是嘟嘟熊的亲戚吗?拦住我们要干嘛?”
的确,拦住他们的是一只黑熊,和嘟嘟熊长得很像,但身量却是嘟嘟熊爸爸的两倍。加上黑黑的,也难怪会让元贝贝一声接一声地大叫。
可这个黑家伙并不理会,也不说话,还是伸着手做出个拦着的姿势。这下元宝宝头疼了,不说话怎么知道他要干嘛?难道是哑巴?元宝宝拿出自己的本子,歪歪斜斜地写了一行字,因为不太好看,所以红着脸递到黑熊的面前。可黑熊瞪着“你要干嘛”那几个字还是没有反应。元宝宝气得直跳脚,在翠绿草原上,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熊家族里有傻瓜啊。
对了,再往前走不是熊大婶的手工坊吗?把这个大家伙领到她那里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熊大婶正在听收音机,正赶上人类新闻播报,说人类动物园跑出去了一头黑熊,虽然被管理员击中了两枪,但还是逃走了。希望该地区的人类注意,看到黑熊的踪迹要及时举报,并且要做好防范措施,不要自行靠近,以免引起黑熊对人类的伤害……
“唉,被击中两枪的黑熊没有被说起伤口,反倒担心人类的安全,他们也真是太冷漠了。还好这里是翠绿草原,要是人类……”熊大婶停下了自言自语,打了个寒战,没有胆量再细想下去了。关掉收音机,走到她的工作台前,拿出小刀划开她等会儿要做灯笼的骨架,好多小孩子都预定了圣诞节的灯笼,得加紧做才能赶得上呢。
熊大婶还没有打理完一个灯笼的材料,就听到急促的砸门声,“嘭嘭嘭”的声音让熊大婶眉头一皱,肯定是元贝贝那个小冒失鬼。每次来手工坊看新做的作品都是一副急吼吼的架势,完全不像一个小女孩子。
“别敲了,推门进来吧,门没锁。”熊大婶解下围裙,掸掸粘在衣服上的小细屑,还没有走到门边,就从橱窗里看到了不得了的景象,那个黑黑的家伙该不会是那个人类新闻里说的走失了的黑熊吧?
她几步走上去拉开元贝贝还没有来得及推的门,一看那憨憨的熊样,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元宝宝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拖着黑熊让他跟自己走,好不容易到了手工坊的门口,可他看了一眼熊大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呀,他怎么了?”元贝贝一个激灵,大声嚷道。
“大概是遇到自己认识的人,一放松就睡着了吧。”元宝宝说。
熊大婶看看躺在地上的黑熊,被他背上的两个针头吸引了过去,这是麻醉剂吧。这就是人类说的击中了两枪?谢天谢地。熊大婶看着旁边的元宝宝和元贝贝:“来,你俩搭把手,帮我把他给送进屋里去。”
三个人推的推拉的拉扛的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给移进了屋,不过也就只是移过了门槛,因为谁都没有力气再动得了他了。
“好吧,就让他在这里吧。孩子们,去后面厨房端点水出来,我得给沙曼医生打个电话。”
元宝宝答应一声就往厨房走去,可元贝贝却不动,直接缠到熊大婶跟前追着问:“他是谁啊?他怎么了?大婶你认识他吗?”
熊大婶拿毛巾给黑熊擦干净脏了的皮毛,又和元宝宝合力给他灌了些水喝。这才把自己听的电台新闻告诉了这两个好奇宝宝,“八成就是那头黑熊,只是奇怪了,他是怎么跑到翠绿草原来的?”
沙曼爷爷是翠绿草原上的老神医,听说都500岁了,见惯了各种疑难杂症,只要能等得到他去医治的,都会痊愈。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沙曼爷爷行动太慢,虽然说是乌龟家族的习性,不过……好吧,也许是他年纪太大,走路更慢吧。
沙曼爷爷到熊大婶家来时,黑熊已经醒了,屋里站满了来看黑熊的草原居民。大人们还坚持着不围观的规矩,远远地站着,可孩子们却不管这么多,在黑熊跟前围满了。更有那调皮的小松鼠,已经开始在黑熊的头上玩起了小游戏。
医生一到,大家自动地让出了一条路,待到他检查完,大家才又重新围拢来。
“没啥问题,晕倒是之前神经绷得太紧,一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放松下来了。看他这样子,好一阵子没吃没喝。他和我们翠绿草原的动物不一样,不会和我们有效交流,大概是从小就在人类世界里长大,才退化得这么厉害吧。他长期不奔跑锻炼,身体虽然看起来强壮,其实还是很虚弱的。”
“那怎么办?要把他送回到人类世界去吗?”有人问道。
“不行,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干嘛还要把他送回去?”接着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在我们草原上会不习惯,虽然他也是动物,但和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留下来,我们照顾他,慢慢的他不就可以适应了。”
……
元宝宝看着大人们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语为了黑熊争论起来,心里有些难受,忍不看向旁边的苏里。
“别担心,熊大婶会给这个同族的黑熊找到解决之道的。”
(黑熊会留在翠绿草原上吗?这个元宝宝捡到的大个子会被送回人类的世界吗?下一页精彩继续。)
大家围着黑熊讨论他的去留,但黑熊自己一点也不担心,伸手把在他头上荡秋千的松鼠扯下来,然后挠他的痒痒,直到松鼠告饶,才咧嘴放走他。
元宝宝看着黑熊这一举动,拉着苏里就要往前靠,“我也要去和他玩儿。”
苏里叹息一声,“你是希望他留下来还是被送到人类世界?”
“考虑到他的个人生活情况,似乎是回到人类世界好些;可他来到了翠绿草原,再让他回去就成了咱们见死不救。虽然他退化得厉害,但还是我们动物的一员。”元宝宝有些左右为难地吼道,“啊呀,我也想不出好方法了,不过我希望他不要回去,他可是我捡到的。”
苏里眯着眼睛,“我觉得大人们不会把他送回去的。”
听到这话,元宝宝停住脚步,回头过来问:“为什么?”
“你看沙曼爷爷……”
果然,只见沙曼爷爷不紧不慢地叼着烟斗“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清清嗓子说:“我们还是找到和人类的结界点,把他放回去吧。他虽然和我们是同一族,但他已经被人类驯化了,让他忘掉那种驯化,融进我们的生活,实在是太困难了。”
沙曼爷爷说完,很多人附和地点头称是。
元宝宝一惊:“你不是说不会送回去吗?”
苏里笑笑,轻声说:“沙曼爷爷那只老狐狸,他怕应承下来麻烦,所以就让送回去。等有谁反对,那照顾黑熊的任务就跟他没关系了。”
果然,熊大婶站了出来说:“今天我正好听了人类新闻播报,说人类动物园里跑出了一头黑熊,估计就是他了。动物园是什么地方,大家也知道,他顶多算是被圈养的,哪里算是驯化。我决定把他留下来,正好也能帮我手工坊做些力气活儿。”
大人们还没有说话,元宝宝已经乐呵呵地凑上去:“好啊,好啊,留下来吧。”
沙曼爷爷淡淡地看着黑熊:“他被人类当成宠物一样的养着,帮你做事……估计得培养很多年。看他的样子,连起码的捕食技能都没有。要想留下他,你付出的心xue……”
熊大婶看着沙曼爷爷说:“您也知道,当初他们父子俩出去滑雪就再没有回来,我有时都想,他们是不是让人类捉了去。我的孩子要活着的话,和他是一样的年纪,现在看到他从人类那里跑出来,我怎么可以放下不管?”
听到熊大婶提这件事,大人们都红了眼圈,一时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半晌,沙曼爷爷才开口:“你要想留下他那就留着吧,他既然误打误撞地从人类的世界跑到这里来,也算是有缘。”
大伙儿们干劲十足地搬运着材料,连夜在熊大婶的手工坊后面给新来的黑熊盖他住的屋子。元宝宝本来也想去帮忙修,结果被来找人的妈妈扯着耳朵给拉了回去。但他们几个小家伙已经约好,每天抽出时间帮熊大婶教黑熊适应翠绿草原上的生活方式。
一帮小家伙又兴冲冲地去熊大婶家教黑熊,想着过一把老师瘾,哪知道一看黑熊现在的成效,都灰溜溜地不敢提了。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黑熊和翠绿草原上的居民不能说话交流,但他特别聪明灵活,平常教的事情还不熟练,但也算点到就会。是笨拙了些,但做的有模有样。
亏元贝贝还准备了一套翠绿草原上的动物图谱呢,也派不上用场。黑熊不知道怎么称呼大家,但是他和那些动物明显是好得恨不得成天腻在一起。
黑熊在园艺方面很有天分,几周下来,把熊大婶的手工坊前面已经荒废的花园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后来连旁边邻居家的花园也归进了他打理的范畴。再过了几天,草原上有花园的人家都恨不得把黑熊挖到自己家。
熊大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干脆在手工坊里修整出一间店面给黑熊,让他开了个园艺店。这下,黑熊想不成为每家每户的话题都难。
这天早上,元宝宝起了个大早,准备在上学前去看看黑熊,因为他始终觉得黑熊是自己捡回来的,是自己的责任。走到黑熊的家,从窗口看进去,元宝宝就给吓得直哆嗦。趴在桌子上画着园艺图的哪里是什么黑熊,明明就是一个人!
人?黑熊?人类变成的黑熊?
“啊!”元宝宝大声地叫了起来,没办法,看到这样的事,估计只有有500年智慧的沙曼爷爷才不需要尖叫吧。
这次涌到熊大婶家的人可比上次的多太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足为过,连屋檐上,都有轻巧的早挂上去等着看稀奇了。
没办法,经过元宝宝那尖利的一嗓子,再想收回也来不及了。被脚程快的动物给接来的沙曼爷爷指着被绑在那里的黑熊,有些迟疑地问元宝宝:“你说他是人?你亲眼看到的?”
元宝宝惊魂不定,话也说不清楚,只是猛点头。
“没道理啊,他现在的脉搏和体貌特征都不是人啊。”沙曼爷爷看看元宝宝,这个孩子也不是个没分寸爱撒谎的孩子,那“黑熊是人”这个怎么解释?
有看稀奇的,自然也有很沮丧的人——熊大婶,虽然没明说,她可是把黑熊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心疼,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人类要对翠绿草原不利的话……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你难道是……是……被什么施了诅咒的人类?”沙曼爷爷迟疑地问道。
大家集体“啊”的一声惊呼,然后都将视线对着那头黑熊,等着他给大家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