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懒洋洋地挂在远方那栋破房子的屋檐上,我站在水塘边上,伸长脖子望向东东家的方向。连个人影都没有,东东又放我的鸽子(dove)了。
我从坡上滑到水塘边,无聊地捡起一块扁石头打水漂。石头在水面上跳三下,沉了下去。又我找了块更扁的石头扔,这次它在水面上高兴地蹦了四下。
“扑通扑通”,一个男孩也来往水塘里丢石头。
“喂,你怎么乱扔石头!”水塘是我的乐园,我不许可有人破坏它。
那男孩看向我,用手擦着溅在脸上的水花,说:“我,我想和你一样,让石头在水面上跳舞。”
“你那样不行,打水漂的讲求可多了,要这样的石头。”我把手里的扁石头伸给他看,“不光是石头,打水漂另有许多本领呢。扔的时候要注意角度和力度。”说着,我把手里的石头向水面扔去。
我们俩的目光伴伴随着石头在水面上跳跃着。一,二,三,四——五!
“太好啦,五下,是五下!”居然赶上了东东的记录,我高兴地拍着手跳起来。
“真是太棒了!快教我吧。”那男孩和我一样,拍着手蹦跳着。
听了他的话,我得意极了,背一会儿挺得直直的。
“我叫黎黎,你叫什么?”男孩问。
“浩子。”我脱口而出。一说出来我就懊悔了,“浩子”听上去就是“耗子”,班上许多同学这样取笑我。
不过,黎黎并没有在意。我开始手把手地教他选石头,摆姿势,用力……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把太阳拉了下去,自己高高地悬在了空中。
“我要回家了。”我丢下手里的石头,撒腿就往家里跑。
第二天的上学路上,我追着走在前面的东东问:“昨天你怎么没来?”
“忘了。”东东绝不在意地说。
“不是说好啦不见不散的吗?”
“你居然和耗——,子——,玩?”涛涛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会了?我妈不让我跟耗子玩,说他成绩差又没有爸爸妈妈管束。”东东没空搭理我,只顾着和涛涛注释。
我落在他们前面,本来我想通知他我也可以打五个水漂了。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对他们说了。
放学以后,我来到水塘边,老远就看见黎黎蹦跳着对我挥手。
“你看,我捡了一大堆扁扁的石头。”黎黎指着地上堆成小山的石头对我说。
这么多扁石头一下就扑灭了我的热情。我们在水塘边你一块、我一块地玩起来。玩尽兴后,我们坐在水塘边的埂子上歇息。
“好香呀,是什么味道?”黎黎吸着鼻子在我身上闻了闻。
“喔,你说的是米酒吧?”出门前,外婆递过来的一碗米酒被我不小心撒在了身上。
“米酒?”黎黎的舌头在嘴唇上转了一圈,“米酒又香又甜,喝了全身都暖烘烘的。”
“你喜欢喝米酒?”
“是呀,是呀。”黎黎的头点得像小鸡(chick)啄米。
“明天我带给你吃,我外婆做的米酒可香了!”
第二天,当我把装着米酒的瓶子放在黎黎手里时,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先把鼻子凑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再抿了两小口,接着就“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不一会,米酒瓶子就见底了。
“太好喝了,和我以前喝的味道一样!”黎黎舔着嘴巴说。
“你喜欢,我下次还带。”
见黎黎喜欢喝,我缠着外婆灌了满满一瓶米酒带给他。当我连蹦带跳地来到水塘边,看得出黎黎已经等候多时了。
“给,米酒。刚刚发酵好的,原汁原味!”
“那不是更好喝。”黎黎打开瓶盖,一股很浓的酒味从瓶里冲了出来。
“真香!”黎黎一脸陶醉。
喝了米酒,黎黎脸上泛起了红润,话也多了起来。“以前妈妈常常会给我做米酒喝,喝了浑身暖烘烘的,妈妈走后我就再都没有米酒喝了。我们狐狸(fox)做的米酒不比你们人类差呢。”
“你们狐狸?”
“是呀,是呀,我是一只狐狸。那天看着你在河边丢石头很好玩,我就变成为一个男孩。”说着,黎黎身后的一根狐狸尾巴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微醉的黎黎看着我的样子,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晓畅过来:“我是不是吓着你啦?”
“没、、、有。”我摇着头,牙齿却打着颤。
别离的时候,黎黎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我们依然朋友吗?”
“嗯。”我用力地点了摇头。
以后,我依然天天和黎黎一路玩,我再也不做东东的跟屁虫,小心翼翼地不停讨好他了。对于我的转变,东东很不适应,他居然自动约我玩。当我一口拒绝东东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心里那个自卑的小男孩已经变得自信了。
外婆的米酒又做好啦,浓浓的酒香飘得到处都是。我偷偷摸进厨房,把瓶子放在装米酒的大锅前装满。
“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舅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
“没,没有。”我忙转身对着舅妈,用身体挡住装米酒的瓶子。
舅妈一会儿扒开我,像扒开一只小鸡。
“年纪轻轻不学好,偷家里的米酒!快说,偷去干什么?”舅妈板着脸说。
“没,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都让我抓住了还不说实话。去把你外婆叫过来!”
“别,别叫外婆……”我怕看到外婆为难的样子,只好说了实话。
晚上,我被舅舅叫到房间里。房间的地上,放着一捆比我拇指还粗的麻绳。他们想让我引诱黎黎出来。
“不,我不能这样对黎黎。”我拼命地摇着头说。
“没有什么变成小孩的狐狸,他一定是骗人的。我们把他抓住,警告他以后不能撒谎啦。要不,你跟着他就会学坏的。”
我摇了摇头:“不管黎黎是不是狐狸,我都不会伤害他。”
“想想你在我们家吃,在我们家住,要不是我们,你可就在外面做乞丐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都听你们的。”我捂着耳朵,摇着头对他们说。
从房间出来,我浑身没有一点劲,软软地靠在门上。
“别听小孩子乱说,什么会变小孩的狐狸。”舅舅说。
“万一是真的呢?我们就抓住一个发财的机会了。”舅妈激动得打着颤的声音把我已经很疼的心又撞得抽了一下。
第二天,黎黎接过我递给他的米酒,没像平时一样兴奋地立即打开,而是担忧地看着我说“浩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呀。”我躲闪着,不敢看黎黎满是关爱的眼光。
“可你像是很不舒服呀!”
“喔,可能是有点冷吧。”
“是呀,天越来越冷了。不过,最近总喝你的米酒,我像是不觉得冷呢。”黎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妈妈在时,这个时候就会给我做米酒。闻着米酒的香味,就像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真暖和呀!”
黎黎说着,把米酒瓶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脸上荡漾着甜甜的微笑。看着他幸福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心被丢进了“轰轰响”的绞肉机里。
米酒已经被舅妈兑了高度白酒,她还把一颗颗白色的小药片碾碎拌在了里面。此时舅舅舅妈正躲在大柳树前面,手里拿着早就预备好的粗麻绳。
听我说没事,黎黎放心了,他拧开瓶盖把瓶子放到嘴边。
“不!”一个声音在我心底狂叫着,我猛地扬手打翻了米酒瓶。玻璃瓶摔成碎片,里面的米酒溅得到处都是。
黎黎吃惊地看着我。
“刚才,刚才有只大飞虫,我去拍它,没想到碰到了瓶子。”
“喔,真可惜!”黎黎怅惘地看着地上的米酒残渣。
“不要紧,我……”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水塘里“扑通”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话。
“不好,有人落水了!”说话间,黎黎已经向水塘跑去。
舅舅舅妈从柳树前面冲了出来。
“别让他跑了。”舅妈跺着脚喊着,她戳着我的头说:“你这个笨蛋。”
“黎黎没跑。有人掉到水里,他去救人了!”
“狐狸救人?真是笑话!”
舅妈的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伴伴随着黎黎的头从河里露出来,一个女孩儿从水里浮了起来。
“快过来帮忙呀,这个小女孩儿昏了。”
我跑了已往,一看见那个被黎黎救上来的女孩儿,就慌得大叫起来:“舅舅舅妈快过来,妹妹,是妹妹呀!”
跑过来的舅妈看了一眼躺在我怀里的妹妹,大叫一声也昏了已往……
那次过后,我再都没有见到过黎黎。我听黎黎说过,只要被别人看见他,他就会失去可以变成人类的魔法。失去魔法的黎黎,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狐狸,他还会记得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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