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已响过好久了,韦蓝仍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她拿着笔,似乎是在心神专注地演算习题。直至整个教室空无一人,韦蓝才收拾好东西,默默地最终一个离开。
她走得很慢,但仍逃不脱路人关注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新鲜的走路姿势将如影子一般伴随一生。
韦蓝16岁,这个年龄,如花绽放。转学来的第一天,当她站在教室门口时,吸引了许多赞叹的目光。可是当她开始移动双腿的时候,就低下了头,满面羞涩。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那些目光将会如何转变。
老师介绍:“这位是明天转学过来的韦蓝同学,成绩优异。希望大家能发扬相助精神,多多照顾韦蓝同学。因为某些原因,韦蓝同学行动有些不便。”说到前面时,老师的语气异常轻柔,仿佛生怕伤害了一朵娇柔的花儿。
韦蓝从座位上艰巨地站起来,掌声在四周荡漾,可她却感觉,这仿佛是对她的一种耻笑。
放学了,橙子热情地说:“韦蓝,我家和你家只隔着一条街,以后就由我负责送你回家吧!”
韦蓝却冷冷地说:“不需要!你凭什么送我?”
橙子大出意料之外,愣了一下,不由犯了口吃的老毛病:“我……我只是体贴你……老……老师说同学应该相互帮助。我家离你家很……很近,我也顺路。”
韦蓝猛地站起来,忘了自己右脚没有力量,所以歪了一下,险些跌倒。橙子赶紧去扶她,韦蓝却一把甩开橙子的手说:“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不需要!我憎恶别人的恻隐!没想到你这个学习委员竟是个大结巴啊,话也说不清楚,还想要帮助别人?”
橙子顿时满脸通红,泪珠在眼眶里险些要掉下来,只得负气离开。
韦蓝坐下来,装模作样地拿着习题集,做起习题。她要等一切同学离开,没有人能看见自己走路的样子时才一个人离校。
韦蓝很敏感,她憎恶别人把她当残疾人。
这天,她等了好久,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生久久不离开,一向专心做习题。她的肚子已咕咕叫唤,那男生还没有离去的迹象。
韦蓝终于无法再等了。她收拾好东西,一瘸一拐地出了教室。出门的时候,她恨恨地向那男生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他仍在心神专注地做题,仿佛对自己的离去毫无知觉。
第二天也如此。
第三天,韦蓝再也无法忍耐了。她强压着怒气,冲到那男生面前,使劲敲了下桌子,怒气冲冲地说:“喂!你是哪个班的?要做习题为什么不在自己班的教室做?你既然这么想看我这个瘸子,那你现在就看个够!然后你哪来的仍回哪里去!”她的脸涨得通红,已经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男生很吃惊,谛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开口:“你的脚很引人注目吗?说实话,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他抬头看着韦蓝:“不过这张脸如果能有一些笑脸,我倒觉得会非常引人注目。”
韦蓝愣了。这个男生如此坦然地对她的右脚开玩笑,分明没把她当残疾人。
其实他在韦蓝的教室看书,只因为这个教室门锁得最迟。但在来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这个迟迟不肯离开的女孩儿儿。当他看到这个女孩儿儿孤独地、歪歪扭扭地走出教室,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用什么方式能使她走出阴影?
他冲对面发愣的女孩儿儿笑笑:“我叫童乐。为了看到你的笑脸,我很想充当一次护花使者。请问我可有这份荣幸?”
是他的坦然和阳光让她脱下厚厚的盔甲吗?他的话有着让她无法拒绝的魔力。
暮色苍茫中,童乐不停地催:“哎呀,快点儿啊,肚子都饿扁了!”仿佛她是一个肢体健全的人。
在童乐的催促下,韦蓝发现,若不顾忌自己的走路姿势,她能和别人走得一样快!原来,阻碍她的,其实是心理上的“伤痕”。
路过花店,童乐说等会儿。然后他转身买了一束鸢尾出来。蓝色的花朵儿,上面却有着一道伤痕,是他故意划的吗?
他把花递给韦蓝,说:“你看,恰恰是这道伤痕,使鸢尾增添了别样的鲜艳!伤痕也有‘生命’,如果你因此将它放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它就会腐烂发霉。而如果将它仔细打理一番,然后再浏览它,就会发现它的别样的鲜艳!韦蓝同学,我希望你别因为‘伤痕’,就将自己的鲜艳遮盖!”
夜晚,韦蓝躺在床上,看着带有伤痕的蓝色鸢尾,不禁心潮起伏。她看着自己的脚,想到了橙子。其实,橙子也有“伤痕”,她的“伤痕”是口吃带来的。而她那天却在橙子的伤痕上又刺了一刀,想到这里她有些愧疚。
第二天,同学们看见一个白衣女孩儿儿捧着一束鸢尾向着橙子大方地走了已往。她走得不稳,但微笑却异常动人。花中垂下一张字条:“伤痕无碍我们的鲜艳——韦蓝致歉。”
顾建平/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