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兵困崖山
1865年1月,闽粤沿海一带,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一彪太平军余部从福建漳州突围而出,慌不择路,向西逃窜。一路上,清廷的湘、淮两路大军如蚁附骨,紧追不舍;沿途的督署团练设伏打围,迎头痛击。可怜三万多太平军只好漫无目标地避实就虚,且战且退,一路上损兵折将,犹如丧家之犬,苦不堪言。
这彪太平军是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麾下的一支虎狼(wolf)之师。漳州城沦陷后,军帅翁德容带残部突围而出,却既不见援军,也不知侍王李世贤身在何方,一路疲于奔命。
也不知在崇山峻岭中跋涉了多久,这一日,忽见前方出现一个繁茂的集镇。翁德容一见,喜出望外,坐在马上,挥鞭指着集镇,大喊一声:“拿下城池,埋锅做饭!”他原以为大军骤到,这里只有平民百姓,守备空虚,正好可以乘虚而入,让部队凭借结实的城防,稍事休整。没想到刚一挨近,就听到城楼上一声炮响,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清兵摇旗呐喊,箭镞枪炮像雨点一样射过来,生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翁德容一看城上的旗号,才知道他的部队经过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狂奔,已经从福建的漳州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广东新会。这时,断后的探马来报,追兵离这里已经不足五里之遥。
此时的翁德容犹如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调转马头,沿着一条泥泞不堪的山道,望风而逃。没过多久,前面开路的部队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乱了阵脚,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一时间人马挤在一路,相互辚轹,慌成为一锅粥。翁德容只感到一阵阵腥味和如雷般的声音传过来,他心里一惊,难道又碰上了清军的狙击?他连忙合并人群,策马前去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一片汪洋大海出现在眼前,海面上急浪排空,无边无际,连一艘渔舟都没有,他心里暗暗叫苦:这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灭我也!于是只好转身预备组织部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与清军拼他个鱼死网破。
这时,一向在前面探路的师帅、爱将陈永碌策马狂奔过来,一边指着不远方一座高山,一边欣喜异常地喊:“军帅快看!”翁德容顺着他的马鞭一看,只见前方数里的地方,一座高山孤零零地伸入海中,就像一只巨大的葫芦漂浮在海天之外,只有一道山梁与陆地相连,最狭小的地方不足千尺。
这真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去处!翁德容禁不住大喊一声:“天不灭我也!”连忙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鱼贯而入。就在他们刚一进入这半岛弹丸之地,前面的追兵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翁德容早已命师帅陈永碌聚集火力,组织有生力量断后,在半岛上的咽喉要塞,砍伐树木,修建栅栏,深挖壕沟,阻击追兵。身处劣势的清兵一来,他们就凭借有利地势,迎头痛击,打得他们龟缩山下,举步维艰,不敢越雷池半步。清兵将帅一察看地形,就放弃了攻坚,命令将士在山下扎下了十里边营,只围不打。
翁德容一清点人数,没想到,一道从漳州突围而出的数万将士,已经损失大半,不足万人,而且一个又一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毫无战斗力可言。他禁不住忧心忡忡,虽然说退避山中,暂时无忧,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当务之急,是避其锋芒,乘着清军不备,从山中找出一个隐蔽的通道,潜踪隐形,秘密转移。
翁德容顾不得歇息,连忙带着几个手下登上峰顶,察看地形。可他登上峰顶一看,更是大惊失色,只见山的另一边是壁立万仞,浪拍云崖。整个半岛三面环水,除了那条与大陆相连的山岭之外,别说是秘密通道,就连一个村落都没有。翁德容一看,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别说潜逃,在这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岭,没有粮草的补充,就是服从几日也是纸上谈兵。
这时,他的一个随从指着一块巨石,说:“军帅,请看,这上面有字!”翁德容合并巨石边的衰草,拂去石上的表苔,只见上面刻着“崖山”两个斗大的铭文,下面刻着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楷字,记述着崖山一段尘封已久的战事。他一看,更是三魂丢了六魄,吓得冷汗直冒,面无人色。
几百年前,南宋都城临安破城过后,丞相陆秀夫带着少帝赵 一路仓皇南逃,就像他们一样辗转江西、福建,最终逃到广东新会崖山,被十万元朝铁蹄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数月过后,粮草空竭,这陆秀夫真算得上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宁死不当亡国奴,无奈之下,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抱着少帝,跳入大海,以死铭志,随行的十万汉人仕宦、后妃宫娥也义无返顾地投海殉葬,自尽全节。至今,崖山之下的海滩上依然白骨累累,每到大雨滂沱的夜晚,海面上愁云弥漫,恸哭之声不绝于耳,令过往船只渔人胆战心惊,方圆数十里,无人敢入。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2)
二、希望破灭
到这时,翁德容才晓畅,为什么清军没有赶尽杀绝,原来是关门缉盗,把他们当成为瓮中之鳖。翁德容站在峰顶之上,看着山下的清兵已经埋锅做饭,几个清兵管带将领,正在阵前一边大碗饮酒,大块吃肉,一边胜券在握地叫嚣骂阵。他禁不住怒火中烧,英气顿生,心中大骂清军别得意得太早,虽然太平军兵败如山倒,但依然与南宋偏安小朝廷不可同日而语,只要与侍王李世贤联络上,康王汪浪潮的援军一到,就能两面夹攻,反败为胜。到那时,再与河北的扶王陈得才、河南的遵王赖文光遥相呼应,又能把你风雨飘摇的大清国闹一个天翻地覆。
翁德容念头一定,连忙下山,急令师帅陈永碌组织敢死之士,拼死突破清军的防线,前去寻找侍王李世贤,搬兵救援。可清军似乎早已料定他们的意图,层层封锁,一批批敢死队被乱枪射杀,倒毙在阵前。翁德容又命人赶紧砍树伐竹,扎成木筏,强行渡海报信,却被随后赶到的清军水师打得船倾楫摧,葬身海底。
正在翁德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ant)束手无策时,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从半山腰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他们循声一看,只见一座高高尖顶的教堂,掩映在半山的密林中。翁德容连忙带人已往一看,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神甫正在教堂内耶稣神像下捧着《圣经》,虔诚地做弥撒。翁德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连忙上前与神甫套起近乎。这位神甫是个中国通,他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一边自我介绍说,他是美籍秘鲁人,叫西哥斯,来中国传教已经许多年了。
翁德容见这位洋人态度粗暴,就拱手说想请他帮忙出岛一探,前往梅州寻找侍王李世贤,求得援军速来驰援。没想到西哥斯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他是神职人员,上帝的仆人,到中国来是宣传教义,不想介入中国的纷争。翁德容连忙命人捧出黄金百两,恳切地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只有神甫大人才能救我数千将士的性命,事成过后,我还当重谢!”可西哥斯依然连连摆手。
翁德容一见,面色一变,冷哼一声,一帮随从抽出利刃,虎视眈眈,只等他一声令下,扑将上去。西哥斯一愣,马上喜笑脸开地接过礼金,说:“好说!好说!你们太平军信奉的是‘拜上帝会’,与我们基督教应该是同出一源。我想,纵然是仁慈的耶和华在此,也不会作壁上观的。”
事不宜迟,翁德容当即就吩咐师帅陈永碌扮成神甫西哥斯的随从,随他一同出岛。西哥斯带着陈永碌大摇大摆来到阵地前,这些清兵平素凶神恶煞,可一见到洋人就摇头弯腰,连问也不问,就准予放行。一日过后,陈永碌和西哥斯快马回营,带回了一个惊天噩耗。
原来,侍王从漳州逃离后,很快就找到了康王汪浪潮的部队。因为康王在李世贤麾下时,就与他有矛盾,此番假惺惺地将他迎进军营,乘其不备,一声令下,将侍王和他的几百亲兵诛杀殆尽,自行带着部队走了。
一听到这个噩耗,翁德容和将士们恸哭不已,最终一线希望也破灭了!翁德容更是悲愤不已。他心里长叹一声:难道历史的悲剧真的又要重演,他只能带着万名将士投海自尽不成?
三、亡命天边
看着眼前的情景,神甫西哥斯自动走上前来,说:“我倒有一个念头,可以救你们。”
翁德容一听,精神一振。西哥斯走到一块高地上,指点着山下,大声说:“你们看,山下有数万清兵堵截,四周有清廷水师围困,远海又有各国炮舰服从,你们是既无援兵,又无退路,负隅顽抗,结果就是全军覆没。现在,你们只有一条路,缴械投降!”
众将士一听,群情鼓动,他们都是太平军的老兵,亲眼目睹清军的暴行,天京城破之日,清军大开杀戒,屠城三日,杀得血流漂杵,尸横遍野。他们一个又一个表示,降也死,等也是死,不如痛快一战,拼他一个鱼死网破。
西哥斯一看,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对着翁德容跷起大拇指,说:“翁将军,我这个人最佩服英雄,你的部下一个又一个都是宁死不屈的勇士,佩服!但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我另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拿出大笔的金银,我愿意出面,到公海上去重金租借我们美国的大货船,远渡重洋,把你们一切运到我们美洲去,如何?”
翁德容心里一动,这真不失为一个绝处逢生的好法子。
众将士听着西哥斯把西方世界吹成为一朵花儿,像是遍地都可捡到黄金似的,绝望的心不禁活泛起来,纷纷围了上来,对着犹豫不决的翁德容说:“军帅,你就下命令吧,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要是不死,等赚了钱,再来接走家属全家团聚。”
翁德容见众将士念头已定,事不宜迟,赶紧把从漳州拼死带出来的黄金白银军饷,和盘托出,让西哥斯赶快出海谈判。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果不其然,不到半日,几艘巨大的挂着外国国旗的货轮从海面上徐徐地开到崖山之下。临到登船的这一刻,众将士在甲板上黑糊糊地跪倒一片,望着逐步离开的海岸,朝着故园的方向,三跪九叩,哭爹喊娘,呼妻唤儿,哭声震天。
岸上清兵做梦也没想到,一贯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洋人,怎么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倒转枪口,帮起太平军来。他们想出动水师进行阻挡,可列强的军舰横在海面上强加阻拦。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载着太平军将士的货船抛锚起航,扬长而去,消逝在苍茫大海云水之间。
且不说数万里水路风急浪高的邪恶,就说这一万多名太平军将士挤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缺药少食,疾病流行,不知有多少身负重伤、老弱病残的将士病死在旅途中,尸沉碧海,成为游荡在太平洋之上的孤魂野鬼。
辗转数月过后,这一天,一道一眼看不到终点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眼前。西哥斯站在船头指着逐步挨近的一座海港,兴高采烈地说:“太平军的将士们,前面就是美洲大陆、我的故乡秘鲁伊基克,我们的航程结束了!从现在起,你们再也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了,你们是投奔新大陆的外洋移民,将你们的武器一件也不留地抛入大海吧!”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翁德容一见,就将自己一向随身带着的削铁如泥的长柄太平刀丢入水中。将士们见了,只好依言执行。看着一件件不知浸润了多少鲜血的神兵利刃像雨点一样落入水中,沉进海底,西哥斯写意地点了摇头,下令几艘货轮就在监港的海面上抛锚停航,吩咐太平军战士们就在船上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坐上一只小舢板率先上岸,说是帮他们去办理入境手续,联系落脚的地方。此时,翁德容乘着间隙,一清点人数,从崖山出发的一万多名将士,现在却只剩下八千余人。
四、猪崽(piglet)劳工
半日过后,西哥斯坐着小舢板返来了,带着货船进入海港。
在海上颠沛漂泊数月之久的将士们,一踏上坚固的土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们一个又一个新奇地纵目远望,只见远方是白雪皑皑的连绵群山,山下却是绿草如茵,碧湖如镜;另一边又是一眼望不到终点的漫漫黄沙,上面长着巨大的、状如手掌的植物。而近处的野外中,一幢幢造型别致的房屋散落其间,尖顶上的风车呼呼作响,道路旁一群群肤色与华人迥异的原住民也新奇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天外来客。
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浏览够这异域风情,就被西哥斯带领朝着一座海边的大山走去。一路上,西哥斯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向翁德容介绍,这座大山濒临大海,是海鸟栖息的地方,千百万年来,遗留下来上千英尺厚的鸟粪,因为地壳的运动,鸟粪深埋到地下,形成为硝石资源,这里是秘鲁国最大的硝石矿。从明天起,太平军将士们就是这座矿山的矿工,每月将领到丰厚的薪水。
一进入矿山,翁德容一打量,就发现整座矿山除了一面是临海的万丈悬崖外,三面都筑起了高不可攀、带着铁丝网的围墙,他们一进入,一座巨大的铁门就訇然关闭,大门上的岗楼和各个路口都有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洋人把守,整座矿山看起来就像一个警戒森严的古堡。偌大矿山内,除了山脚下是一排排一眼望不到终点的浅易工棚外,山腰各处是密密麻麻、状如蜂窝的洞穴,一批批的黑人和与太平军肤色相近的印第安人,背着一筐筐的矿石,像蝼蚁一样爬出来。
西哥斯连忙注释说,因为这里是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的交界处,为了掠夺资源,三国常常爆发战争,为了保证矿工的安全,他已经组织了洋枪队,把守矿山的各路进出口。他还告诫大家说,将士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一定要严酷遵守矿上的端正,未经他的赞成,千万不要私自出矿,以免被乱枪打死。说着他拿出一张满是蝌蚪文的文书,笑脸可掬地要求翁德容签字。他说,按照秘鲁的法律,外国移民必须签满三年的劳务条约,才能取得秘鲁国籍。三年过后,等大家蓄积了一笔钱财,就可以像秘鲁的原住民一样,置办田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信了他的话,翁德容签了字。西哥斯不待众将士休整片刻,就马上打破太平军原有的编制,将他们八千多人一切打散,分配到各个矿区、各个班组,安排与原有的工人混杂住进工棚。第二天一大早,每个班组就由一名洋人担任矿监带着,进入矿洞上工。虽然说巷道里低矮潮湿,工人每日像骡马一样要辛苦劳作十几个小时,吃的是猪食,住的是臭气熏天、酷热难眠的窝棚,稍一懈怠,还要遭受监工的鞭打,但他们一想到每月有白花花的进项,三年过后,就可以成为堂堂正正的正当侨民,也只好忍气吞声。
可这帮太平军将士们在已往毕竟都是一群刀口舔血、啸集山林的男人,矿区里缧绁般的日子让他们寥寂难当,苦不堪言,况且,他们一个又一个腰里都揣着西哥斯每月发放的秘鲁贝币。一贯桀骜不驯的陈永碌再也忍不住了,数月后的一天,他乘着调班之际,静静地使了一个手势,偷偷地约了几个弟兄,待夜深人静过后,绕过矿上的洋人岗哨,翻过圈墙,跑到山下的伊基克镇上找了一个小酒馆想痛饮大吃一番。没想到,等他们酒足饭饱,掏出贝币付账,店家就是不收,还把他们当成白吃白喝的流浪汉,一顿穷追猛打。
陈永碌狼狈不堪地回到矿山,静静地向一位略通中文的印第安人打听,那人美意地通知他:“你们都被这个西哥斯骗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人贩子,他把你们当成猪崽卖给矿山了,白赚你们的工钱。他发给你们的工资不是秘鲁币,而是在海滩上随处可捡、一文不值的贝壳!”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3)
五、再举义旗
陈永碌一听,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被这个西哥斯当猪崽卖了,现在还蒙在鼓里帮他数钱!平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陈永碌,哪能忍受这等鸟气,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一声吆喝,就带着几个兄弟拊膺切齿地冲到西哥斯的住所,找他讨个说法。
没料想,一贯满脸堆笑的西哥斯一声命令,将陈永碌等几位太平军将士五花大绑起来,拖到矿区中心的广场上,当众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他还命人把翁德容找来,指着他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叫嚣道:“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长毛贼!是我在清军的屠刀下救出你们的狗命,你们还不知忘恩负义!实话通知你们,我是把你们这群猪猡卖了,三年的期限也是骗你们的,你们就给我在这里干到死为止吧!”说着,他还狂笑着扬言,要把陈永碌几位将士一切枪毙,看谁还敢违反矿上的端正!
在广场上围观的几个太平军将士一听,禁不住勃然大怒,尽管他们手无寸铁,但一个又一个跃跃欲试,只要军帅翁德容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扑上去,救下师帅陈永碌,把西哥斯撕成碎片。可此时的翁德容早已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众将士平日分给他食物,静静地照顾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翁德容被几个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用眼光阻止了几个太平军将士的行为,有气无力地对他们说:“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命吧!”全然没有了已往的叱咤风云、横刀立马的大将军个人形象,只见他上前点着头,哈着腰,一脸谄媚地对着西哥斯说:“西哥斯先生,陈永碌带头违反矿上的端正,你要枪毙他,是他自取其祸,死不足惜。可他原来毕竟是太平军的师帅,手下众多,稍一不慎,恐怕引起叛变。我愿意前往各处,劝说他们,你再杀他不迟!”
这一点正是西哥斯所担忧的,他一听,顿时笑脸可掬,当即吩咐几个洋人矿监带着长枪,架着翁德容前往各处劝诫游说。翁德容一回到广场,又讨好地对着西哥斯说:“不劳你们动手,这陈永碌曾经是我的旧部,是我平素管束不严之过,你就让我用太平军违反军令的端正,来送他上路吧!”说着,他就命人从矿区各处捡来一堆枯枝烂木,燃起了一堆熊熊大火。
陈永碌一见,血脉贲张,拼命地挣扎,指着翁德容破口大骂:“老贼!我从十几岁就提着脑袋,跟随你出生入死,血战沙场。原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想到你是一个卑躬屈膝、贪生怕死的老狗……”任凭陈永碌如何叫骂,翁德容依然面不改色,就在西哥斯命人将陈永碌推向火堆的时候,翁德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大吼一声:“兄弟们,动手!”
原来,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翁德容早就看穿了西哥斯伪善的面目,可是苦于太平军八千将士太太过散,西哥斯监督太紧,不便联络,他一向在等待有利时机。所以刚才他冒充前往各处劝说大家,现实上是在洋人的眼皮底下,用太平军已往特有的联络暗号,传令大家,以篝火狼烟为号,一路动手发难。一时间,只听得矿区各处,一群群太平军从窝棚里、从矿洞中冲了出来,举着十字锹,拿着钢钎,如狼似虎地扑向矿监和把守在各处的洋枪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狡诈的西哥斯一看状况不妙,就在洋枪队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逃之夭夭。
六、联合智利
没过多久,练习有素的太平军将士们就抢夺了枪炮,生擒了来不及逃走的洋人矿监,占领了整座矿山。翁德容一扫病态,又变成为一个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当即排兵布阵,命令陈永碌赶快收集所有缴获的枪弹,带领一千人迅速下山,挨近伊基克镇,阻击来犯之敌,只准佯攻,装成不敌,且战且退,只留下两老弱病残的太平军镇守矿区后方大营,自己则带着五千将士拿着铁锹钢钎,备足砟石,埋伏在山谷两边的森林(forest)之中。因为他料定,西哥斯一定会到镇上求援,带着秘鲁的军队卷土重来。
果然,就在翁德容带着人马刚一埋伏下来,就听到山外枪声一片,只见西哥斯带着数千人的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陈永碌果然虚晃几枪,连连前进,一等到秘鲁军队一切进入山谷,翁德容一声令下,两厢的砟石就像雨点一样砸向敌阵,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一个又一个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这时,陈永碌又带着人马回戈一击,翁德容一声命令,山谷两边的将士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扑向敌阵。一时间,秘鲁军阵脚大乱,溃不成军,掉头就跑。翁德容带着数千将士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了伊基克。
这一仗下来,西哥斯被当场打死,两千印第安人雇佣军被生擒,同时缴获长枪一千多支,火炮两门,太平军的三角旗第一次飘扬在大洋彼岸的异国土地之上。看着太平军将士们一个又一个雀跃欢呼、扬眉吐气的样子,已经病入膏肓的翁德容却岑寂地意识到,这场胜利只是是暂时的,秘鲁人怎么会甘心失败,把一个矿藏丰厚的要塞重镇就这样拱手让给一群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接踵而来的一定是更疯狂的镇压和报复!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强军力,寻求外援。
翁德容命令铁匠出身的陈永碌迅速组建人马,垒起七星火灶,将矿山上的开采机器砸碎,重新回炉,锻打太平军使惯了的长柄太平大刀,铸造极具杀伤力的红衣大炮和弹丸,又利用矿上堆积如山的硝石,炼制充足的炸药。一时间,伊基克镇上炉火熊熊,锤声震天,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大刀、一尊尊大炮发放到手无寸铁的太平军将士手上。将士们拿着这些兵器,把守伊基克镇四通八达的关口要隘。
翁德容又找来当地居民和俘获的印第安人雇佣军头领深入了解当地的时局战况。这一点西哥斯没有诳骗他们,果如他所说的,这伊基克地区正处在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交界地带,长期以来,为了争夺丰厚的矿产资源,秘鲁和玻利维亚结成盟友,与智利之间的征战不断。翁德容当即就派手下一名得力干将与印第安雇佣军头领一道,前往智利,表示愿意帮助智利对付秘鲁和玻利维亚联军。智利国总司令西拉皮佐少将听说伊基克地区发生了武装起义,有一支八千多人的中国军队愿意帮助他们,便大喜过望,连忙上奏智利政府,派遣一名少尉随同,并带来了智利总统的亲笔信。总统先生不仅任命翁德容为少校、陈永碌为上尉,将太平军武装改编成智利第6边防纵队“褐衣军”,他还承诺,只要太平军配合智利大军从伊洛和帕科查港登陆,占领莫克瓜,协同智利军全面占领秘鲁塔拉帕卡省,他将给予所有的太平军将士及其家属智利国籍,并表示战争结束后将伊基克镇交给太平军和他们的家属自治治理。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4)
七、解甲自治
就在这时,秘鲁和玻利维亚两国军队的大队人马正马不停蹄地向离伊基克不远的另一重镇莫克瓜集结,预备联合起来一举击溃太平军,重夺回伊基克。翁德容一看大军压境的形势,觉得事不宜迟,当即吩咐那名智利少尉快马回营,与西拉皮佐少将提前定下行动时间。只要一听到莫克瓜战斗打响,他们就可以抢滩登陆。
这一天,天刚黑透,一贯善于奇袭夜战的太平军在翁德容的带领下,马蹄裹布,口含树枝,抬着火炮和大鼓铜锣,悄无声息地从伊基克出发,向莫克瓜一路潜行。莫克瓜是一座三面环山的小镇,另一面是一条开阔的河谷。凌晨时分,太平军如期到达,莫克瓜小镇上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巡逻岗哨外,幽静无声,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士兵们睡梦正香。翁德容命令将士们将火炮和锣鼓在三面山口上静静地架好,又吩咐陈永碌扮成印第安人头领,带着两千印第安人静静地进入河谷待命,伪装成从玻利维亚赶来支援的雇佣军。
只听翁德容一声令下,十几门大炮一齐向城内开火,莫克瓜城内的秘玻联军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得炮声隆隆,四处火起,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又听见城外锣鼓喧天,人喊马嘶,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不知这是太平军习用的攻心战,还以为是智利的千军万马带着什么新式武器冲杀过来了。联军张皇失措,许多人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一窝蜂向镇外河谷的开阔地带逃命要紧。他们一逃入河谷,就碰上几千人的印第安人“雇佣军”开拔过来,他们欣喜若狂,以为是援军到了,像看见救星似的迎上去。
这一下,正中陈永碌下怀。等到秘玻联军绝不设防地一挨近,他就一声大吼,军中被俘收服的印第安人一齐张开十字弩,支支毒箭,直取敌喉,前面的敌人就像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下。趁着他们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陈永碌又是一声命令,最善于短兵相接的太平军将士手持太平大刀,冲入溃乱不堪的敌军中,就像切菜一般手起刀落……
与此同时,智利大军在帕科查港从海上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动进攻,将停泊在海港里的秘鲁军舰炸得千疮百孔,悉数沉入海底。因为太平军在莫克瓜的军事行动把秘玻联军死死地牵制住了,他们根本无暇应对帕科查港的战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智利军队险些以不损一兵一卒的代价,顺利登陆,长驱直入。
这一仗下来,太平军将士取得了光辉的战果,莫克瓜战场上到处是被太平军砍杀的秘玻联军的尸体,他们夺取了4门大炮和15面军旗、大量的辎重和200余匹战马。但太平军也是损失惨重,有400多人阵亡,更让他们悲痛欲绝的是,他们的主帅翁德容因为沉疴已久,积劳成疾,就在这次战斗中,从马背上摔下,再都没有醒过来,陈永碌遵照军帅遗言,带领全体太平军将士,就在他们当初第一步踏上美洲大陆的伊基克海港上,举行了盛大的海葬。
西拉皮佐将军代表智利政府前来犒军并参加了翁德容的葬礼,他授予翁德容智利国会勋章,擢升陈永碌上校军衔,并给予所有阵亡太平军高额抚恤金。在葬礼上,西拉皮佐看着一排排列队肃立的太平军,心里惊讶万分,这支军队有着中国特色的纪律,他们配备了许多三角形的旗帜,用螺号代替军号,手上的武器各色各样,但更多的是使用两把东方式的长刀。像这样的军队能够战胜秘玻联军,真是太神奇了!同时,他的心里又隐约生出一丝忧虑。
接下来,智利大军在陈永碌带领的太平军配合下长驱直入,又在塔克纳和阿里卡两次战争中彻底打败了秘玻联军,至此,智利军队已占领了秘玻两国太平洋沿岸一切硝石产地。1883年,秘鲁与智利在利马北部安孔城签订条约,结束了太平洋战争。根据安孔条约,秘鲁将包括伊基克在内的塔拉帕卡省割让给智利。
战争终于结束了。智利政府信守承诺,将伊基克镇馈赠给太平军,成立自治镇,但条件是,太平军要消弭武装,成为平民。陈永碌爽快地答应了,带头交出武器弹药,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智利政府担忧养虎为患,绝对不许可在国内有另一股武装力量存在。太平军将士们在他的带领下投笔从戎,甘愿融入当地生活,与当地人通婚,大力推行太平天国曾经提出的创建太平盛世的政策。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做梦也没想到,他提出的设想,在中国没有实现,却在异国异乡开花结果了。
一百多年已往了,伊基克镇已发展成为南太平洋之滨一颗璀璨的明珠。那里人口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具有华人血统,那里的饮食、民俗文化深受中国闽粤地区文化影响。不信,你如果现在到伊基克去旅游,你就会发现,那里的人把中餐馆叫“其发”。
小杨村的张二爷是个苦命的人,他有两个儿子,老伴去世早,他屎一把尿一把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没想到到头来,两个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爹的人,双双 ..
暮色已来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wolf)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