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到了,我也来讲一个发生在中元节的故事,其实说中元节,对像我这样生活在北方农村的人来说,太过官方了,倒不如说七月十五大概鬼节更通俗一点。
故事有点老旧了,发生在七八十年代的一个七月十五,故事的主角也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人,他叫王三爷。
河南有一个县,叫南乐县,是附近几个县城中,出了名的贫困县。南乐县有一个五六百口人村子,叫利固村,村里人的生活过的非常费力,谁家要是能吃上白馒头,那完全可以称的上是富裕人家了。
王三爷的家就是那个村子里可以隔三差五吃上一顿白馒头的人家。王三爷既不当村官,也不是买卖人,却能让村里多数人晤面叫一声三爷,并不是因为他的辈分很大(事实上他辈分就是很大),而是这人确实有些本事。
七八十年代那会儿王三爷正值壮年,会得一手漂亮的木匠手艺,早年又跟隔壁村的一个老人家学过武,也勉强算的上能文能武,所以村子里找他学艺的人许多。
王三爷为人豪迈,喜欢交朋友,只要有人找他学艺,不管是学木匠手艺依然学武,他都来之不拒。时间一长,徒弟越来越多,另有外村人专门跑来找他拜师,王三爷在村子的里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咱们这个故事,就是和王三爷的木匠手艺有关。这穷苦百姓中会手艺的人不多,平均到一个村子就更少了,一个村子里出了一个会木匠手艺的,还带着一帮徒弟,附近四里八乡的人打个家具的木工活,险些都被王三爷一个人干了。
所以,王三爷平时很忙,除了在家教徒弟手艺,其他时间都是住在别人家打家具,有时候在自己村子,有时候在别人村子。
那一次,王三爷又宁静时一样,到附近的一个村子打家具,而且一住又是好几天,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五。
在我们那里,七月十五这一天,早上要在家门口撒上一片灶灰,白天去拜祭先人,如果有女子需要回娘家拜祭的,天黑之前也要返来。
到了晚上,更少有人出门,各家各户早早的就灭了灯,睡觉(sleep)了。
七月十五到了,王三爷也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可是手里的活计已做了七七八八,赶一赶一天就做完了,前面另有活计等着,最终想来想去王三爷决定做完了拿到钱再回去。
王三爷做完工的时候,天才刚麻黑,如果那时候骑车回家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就到了。王三爷要走,东家却不答应,哪有让给自己做活儿的饿着肚子回家的,传出去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东家备好啦酒菜,王三爷谢绝了再三,依然留下了,这人一好朋友,二好酒,不止王三爷,许多北方爷们儿也都好这口儿。
这一顿吃喝,一向持续到午夜十一二点,王三爷走的时候车子都有些骑不稳了,可他依然保持要回去。
村子里静静静的,家家户户关门熄灯,已经睡了,偶尔谁家的狗听到了什么声音,收回一声声狂叫,不多时村子又陷入了幽静。
这个时候当然没有灯,但是并不是很黑,大大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撒下一偏偏银灰,人骑在车上,依然勉强能够看到路了,但也只是看到,不能看清。
王三爷骑着老式的自行车,很快出了村子,出了村子就是地,一片一片的庄稼地。
路是乡村巷子,坎坎坷坷,坑坑洼洼,王三爷骑的很慢,即怕摔了人,也怕摔了车子。没错,是怕摔了车子,那时候谁家有辆自行车都是稀罕物,摔坏了可不成。
借着朦胧的月光,王三爷依稀能看到庄稼地里一个又一个隆起的黑包。王三爷胆子很大,也不信鬼神,如果你在他面前说世界上有鬼,他一定会说你放屁,让你薅(hao)一个鬼出来给他看一看。
可是,这一天不同,从小在农村长大,听多了七月十五的鬼怪相传,心里多少有些发怵,更况且现在是七月十五的午夜,野外。
王三爷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道路的两边,可是没有效,眼睛总是有余光,每每经过一个隆起的黑包,他心里都要打鼓,虽然他知道有些不是坟头,不过是谁家堆在地里的秸秆。
当车子经过一处转弯地方的时候,耳边隐约传来 “呼呼啦啦”的声音,声音不大,听在王三爷耳朵里却异常清楚。
王三爷微微抬起头,突然之间瞥见野地里立着一棵参天大树,而大树下是一个新立的坟包,上面还插着一根白色的招魂幡随风飘动。
王三爷直觉的一阵头皮发麻,脚下不由得用了用力,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哗啦”一声,车链子掉了。
“他奶奶的”王三爷暗骂了一声,只好下车先把车链子装上,哪知道,链子刚刚装大暴徒骑上去,还没蹬,又掉了。
如此频频,王三爷背上已冒出了冷汗。这也就是王三爷,如果换个人可能就扔下车子跑了。王三爷装了频频没装上,索性不装了,弯腰捡起几个土块朝那颗大树扔了已往,还一边扔一边骂,至于怎么骂的,农村骂人的话,大家自动脑补吧。
王三爷扔完骂完过后,又解开裤子对着车链子浇了一泡尿。说也新鲜,这一次,车链子很快就装好啦,人骑上去也没再掉。
转过那个弯好久,王三爷一向不敢转头,只觉得背上凉凉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幸亏,接下来的路平坦了不少,王三爷骑的也快,倒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王三经过一座桥的时候,从车上下来了,只要穿过这座桥,再过一个村子就到家了。
这座桥架在渭河的一个支流上面,叫什么桥,我记不得了,北方许多农村的桥都没名字,也不稀奇。那时候的桥,可不像现在这样又是钢筋又是水泥的。说是桥,其实不过是几根木桩,几根大梁外加几块土坯,每逢涨水都要大修。
王三爷要过河迫不得已小心,那几天刚好碰到涨水,人走在桥上透过土坯的缝隙,都能看到桥下的漆黑的河水。
王三爷小心的推着车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到河里去。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过,王三爷的村子离这条河不远,常常能听到一些水鬼拉人之类的传言。
若在平时,王三爷断断不会想到那上面去,可是现在脚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河水,四周又幽静无人,王三爷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不知不觉都会想到水鬼。
“咿咿……呀呀”王三爷走着走着站住不动了,那是一个女子唱戏的声音。
说到唱戏,河南人多数人都喜欢听戏,特别是河南豫剧,那时候你大街上随便拉个小孩,都能给你唱上几句。
戏唱的不难听,可是在这午夜时分,僻静的小桥上,听的王三爷寒毛都炸了起来。王三爷就是王三爷,他依然没跑(他跑了咱们这故事就结束了)。
王三爷壮着胆子朝桥上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车子扔到河里。
惨白的月光下,一个穿着戏服的东西站立在桥边的一根木桩上,手里比比划划,咿咿呀呀的唱着渗人的调子。
“谁,谁啊,装神弄鬼,想挨揍吗”王三爷对自己的拳脚很有信念,可是声音却有些颤抖。
没有回答,那东西依然自顾自的唱着,甚至没有一点停顿。
王三爷站了一会儿,觉得脚都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能再等了”,王三爷可不想一向站着桥上对峙下去。
那东西还在唱,王三爷推着车子硬着头皮走了已往,当他经过那个东西旁边的时候,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的望了一眼,恰好那东西也转过了头。
花俏的发饰,惨白的笑脸,血红的嘴唇,“咳”王三爷吓的脚下一个趔趄,竟然从一块破损的土坯洞里掉了下去。
王三爷的鞋湿了,感觉到了清凉的河水,不,应该说严寒才对,他的手紧紧抓住自行车的钢梁,自行车卡在洞口,王三爷人悬在半空。
王三爷想喊“救命”,可是又有谁救他?严寒的河水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晓畅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到桥上去。
练过武的身板终究要比普通人强一些,王三爷抓着自行车钢梁,身体一点点向上爬,半个身子刚爬上桥面,脚下就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往下拖。
王三爷惊恐间双手死死抓住一个木桩,脚下用力蹬踏,脚下传来的力量大的出奇,好频频他都差点脱手掉下去。
王三爷不想死,也死不起,只好拼命挣扎,面对死亡,有些人总可以爆收回惊人的力量。
王三爷最终依然爬了上来,他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已经麻木了,当他圈起裤管时,赫然看到脚脖上有一个乌黑的手印。
王三爷四下张望,发现那个唱戏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一晚,王三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
从那一年开始,每到了七月十五,不管有多忙的活计,多主要的事儿,王三爷一定会老忠实实待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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