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见不平
阳光照射在尧熬尔草原上,金色的哈日嘎纳花熠熠生辉,整个草原一片金黄。尧熬尔族青年巴雅尔骑在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上,笑吟吟地走向一个唱歌的青年。
“雁群在白云间飞翔,黑眼睛里满含蓝天般的泪水……”那是个眼光中带着郁闷的年轻人,歌声中也充满着一股伤情味道,巴雅尔微笑着摇摇头,打断了他的歌声:“达林,我的兄弟,你什么时候能唱上一首快乐的歌呢?快把我的宝贝给我!”
达林回过神来,他赶紧把身后的套马杆递过来。巴雅尔是草原上的“套马王”,别的牧民的套马杆长不过五米,他的却有九米长,而且依然最难练的活套,这样不只能套马,还能套着狼(wolf)。达林对他的套马技能崇拜至极,他最愿意为巴雅尔保养套马杆,昨天晚上他又用湿牛粪捂过那白桦木做的套马杆杆子,好让它变得更加柔韧。他还在那杆梢的绳套上编了一只蜻蜒,简直像活的一样。
巴雅尔笑着接过来,赞美了他的手艺。接着,巴雅尔吹起一声口哨,枣红马驯服地转过身,载着他奔向了大草原的南方,他要到那里去放牧马群。
“巴雅尔,你小心点,苏赫巴家在抓一个人……”其木格从蒙古包里钻出来,向着远方大喊着,却不知道巴雅尔听见没有。
达林看到其木格红润的脸上写满了镇静,他想安慰几句,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巴雅尔听到了其木格的提醒,他心里冷笑一声,蒙占各部落战争不断,好几个古老的民族都会在战乱中被吞并了,在尧熬尔草原上称霸一时的苏赫巴趁机投靠了一个有势力的主子,变得更加猖狂了。他可不怕苏赫巴,因为那是他的手下败将,已往连续三年在“套马大赛”中,苏赫巴都败在了自己手里。只是,刚刚新婚的他不想招惹苏赫巴,因为他再也不是以前单兵作战的勇士了,有了妻子有了家,他不想让妻子其木格担惊受怕。正想到这儿,巴雅尔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看到一匹黑马没有跟随头马,偏离队伍窜上了山坡,他一声口哨,枣红马飞也似的奔上了山坡,套马杆在他手上轻盈地一挥,马上套住了那匹淘气的黑马,他稍一用力,那匹马就乖乖地掉转了方向。
巴雅尔松了套马杆,刚想下山,猛然间发现山坡上的一堆灌木丛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他问了一声,那人没言语,他赶忙催马已往,到了近处才看见,这是个浑身是伤的人,看年纪已经不小了,斑白的胡子上沾染着血迹。伤得虽重,一双眼睛却仍然冒着愤怒的火,那人用尽了气力一字一顿地骂道:“苏赫巴家的狗,来吧……”
巴雅尔吃了一惊,这人就是苏赫巴这几天发疯了要寻找的人!听说赏金是三十头牛、五十匹好马。他正想仔细搜检一下这人的伤口,却听到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站在山头手搭凉棚一看,随即就拍马下山,把头马赶上了这片山坡,其他几十匹马也跟着上了山,聚集在那人藏身的灌木丛周围。
几匹马奔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中年人,留着八字胡,两只眉毛倒竖着,他看到巴雅尔正在悠闲地吹口哨,随即堆上了笑脸:“巴雅尔,真是勤劳,不去陪你漂亮的新娘子吗?”他扯了一句闲话,又接着说,“苏赫巴老爷的一件宝贝被盗了,这可是要献给朵颜大汗的礼物,那个贼受了伤,跑不远,巴雅尔,老爷的赏额已经到了八十头牛、一百匹马,你要是抓着这个人,你就发财了!”
巴雅尔淡淡一笑:“布和管家,好诱人的财富,可惜我在这牧马,连只兔子(rabbit)的影子也没看见,更别说贼了!”
布和迷惑地打量着巴雅尔,嘴里依旧不阴不阳:“你要是见着那相传中的血兔子,那财富会更多的……老爷让我们不放过任何地方,这个山头,我们还没搜过!”
巴雅尔一伸套马杆:“布和管家,草原上的端正,马儿吃草时是不能随便惊扰的,你要搜人,等我的马儿离开山坡以后吧。”
布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那是尧熬尔草原的端正,这个地方,马上要姓朵颜了。”巴雅尔套马杆上的蜻蜓(dragonfly)愤怒地抖了几抖:“布和管家,你的祖宗可是尧熬尔人……”
话音未落,布和前面已经有一个黑大汉耐不住性子,提马想强行上山,巴雅尔迅速一挥套马杆,在三丈开外就套住了黑大汉的马头,他大吼一声,黑大汉连人带马被他拉扯得倒在了地上,半天也挣扎不起。
看到他如此神力,布和的脸色变了,他打着哈哈,环顾了一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不愧是‘套马王’……这里除了马,真是一只兔子都没有,走吧,前面搜去……”
看到他们走远了,巴雅尔冲进马群,他弯腰抱起了那位伤者。那老人吃力地说了声:“谢……”就昏了已往。巴雅尔赶忙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他停下了手,眼睛盯着老人胸口处,那里纹着一匹狼,草原人有纹身不新鲜,纹狼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匹狼的颈部到胸口,是血红的一片。
啊,他是狼王的先人!
二、狼王先人
尧熬尔草原水草丰美,不仅是马牛羊的天堂,依然野兔(hare)野鹿的乐土,当然,也是恶狼的理想故里。牧民们常常被恶狼侵扰,也曾想方设法除掉这些祸害,但草原的恶狼机灵无比,似乎总有与人类相抗衡的方式。尧熬尔族有一个古老的相传,这些恶狼中的狼王是一种强健狡诈的“血狼”。所谓血狼,是因为它们的颈下到胸腹部的毛皮是白色的,远远看去就像刚刚被揭掉皮的伤口在流血一样。血狼在狼群中的地位无可替代,一声长啸,群狼毕集,悉听尊命。有人说,只要把血狼抓住,就等于是抓住了整个狼群,因为只要听到它的召唤,即便是刀山火海,狼群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来。可是说归说,至今为止,尧熬尔人不但没有成功地抓过血狼,连血狼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巴雅尔也只是听父辈说,大约一百年前,尧熬尔草原的北方有一片赫尔泽大草原,那里有一户专门捕狼的猎人(knife),祖祖辈辈和狼打交道,熟知狼的个性,他们被草原人称为“狼王之家”。他们的祖上抓过血狼,还真的消灭过狼群,为了怀念这份光辉,他们家的男丁成人时都会在胸口上刺一匹血狼的图腾……
巴雅尔给老人煎了一碗草药,喂他喝下,为了不泄露风声,他没把人安放在蒙古包里,而是暂时藏在山洞中。这个山洞在一个幽谷里,很隐秘,很少有人来。那是他和达林在追野兔时发现的,这以后成为他和其木格约会的场所,有时候怕野兽毒蛇(snake)来袭,达林还自动担任了放风的义务。想到这位朴实忠诚的兄弟,巴雅尔就禁不住心头温暖。
“相传总是夸张的,小伙子。”老人自称“敖登”,喝了药,吃了东西后,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相传也是害人的,我是狼王的先人,可我从没见过血狼,也不知道怎么抓血狼。这个血狼图腾害了我,所以苏赫巴为了找到我,残忍地杀了我的邻居和朋友,这个恶贼最终抓了我,逼我交出血兔子,逼我替他抓血狼……”
巴雅尔这才想到来,布和那句“抓住血兔子会更富有”的话,这血兔子又是什么呢?看他满脸都是好奇,敖登笑了,他拍拍巴雅尔的肩膀,通知他血兔子也是相传,苏赫巴不知听谁说的,血狼只吃一种浑身白色的血兔子,而这种血兔子也只有狼王先人知道在哪里,要想抓住血狼,只需用血兔子来做诱饵。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哪有白色的兔子呢?就算是有,也不能帮他抓血狼啊!
一听这话,巴雅尔就不理解了,虽然他很憎恶苏赫巴,也很同情敖登,可是如果然能抓住血狼,再利用它引出狼群,把它们一切消灭,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
敖登看着他,笑了笑:“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年轻人,但也是个糊涂的年轻人,这片大草原上,什么都不能少,包括狼!”
巴雅尔挠挠头,他没晓畅这是什么道理。可还没等他细问,就听山洞外有人在叫他,达林来了!他赶忙钻出山洞,刚想注释,却见达林一脸惶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回去,苏赫巴带人来了,说你放跑了他要抓的贼,还打伤了他的人,要带走其木格!”
巴雅尔赶忙跨上马,一路飞奔着回了家。蒙古包前围了好多人,身肥体壮的苏赫巴坐在当中的椅子上,左手里玩着一枚大钢球,眼睛恶毒地扫着周围。布和和仆人们都会在叫骂,让牧民们少管闲事。其木格站在自己家的蒙古包门口,手里举着一把短刀,但是脸色苍白,显而易见是吓得不轻。
巴雅尔挤进人群,他感激地看了大家一眼,接着就上前把事儿经过说了,并说是苏赫巴家的仆人破坏了牧民的端正,他这才套住了那仆人的马。
苏赫巴也知道,巴雅尔在牧民中威望甚高,明天强行带走其木格是不可能的,他阴险地上笑:“巴雅尔,明天听说你大出风头,套马杆使得神出鬼没的,我还不太相信,明天你给大家露一手吧,看你能否套住我手上的钢球?”说罢,苏赫巴一甩手,把钢球高高地抛向了半空。
巴雅尔自然知道,圆溜溜的钢球是没法套得牢的,但他套马杆在手,险些是下意识地一抖杆子,绳套正确无误地套在了钢球上。险些所有人都认定,等绳子一收紧,钢球一定得滑出来,但是没想到,那钢球竟然像穿在了绳子上一样,竟然没有脱落。巴雅尔也十分意外,他反应非常机敏,恐怕钢球随时会滑落,赶紧顺势将套马杆大头朝下,让钢球和绳套轻轻地触到了地面上,他惊出了…身冷汗,嘴角却带着笑:“苏赫巴,谢谢你的大度。”
苏赫巴和他的手下都看傻了,周围的牧民也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家哗地鼓起掌来。苏赫巴眼中冒着火,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脸:“真有你的,套马王,看来往年的套马大赛,我又要输给你了。”他带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高声叫喊着:“我要找的贼是狼王的先人,准要抓住了他,赏额再更加……”
牧民中有人惊呼起来,苏赫巴的这份赏额,足以让一个牧民成为富户。看巴雅尔不为所动,苏赫巴又说:“巴雅尔,知道你不爱钱财,你平时总是以英雄自居,如果让狼王的先人抓住血狼,灭了狼群,你就做不成为尧熬尔人除害的大英雄了……”
巴雅尔像没有听见一样,他正在低头搜检着如有神助的套马杆,原来绳套上的蜻蜓是用马尾巴编的,达林在绳套上打了一个结来流动它,那个结正好卡住了钢球,这才帮他渡过了难关,他不由得感激地看了达林一眼,却见达林带着体贴的目光看着其木格,巴雅尔自失地笑了,但愿其木格没有吓着。
三、遭遇埋伏
整整一个晚上,巴雅尔都没有睡好,一向在想苏赫巴的话,他觉得那番话也是很有道理的。第二天,他把马群交给达林,又独自一人钻进了山洞。敖登的身子骨很结实,经过这一晚的休养,已经能在洞里施展拳脚了。他吃了巴雅尔带来的食物,又听了昨天发生的惊险故事。看他没有什么反应,巴雅尔忍不住了,他把苏赫巴最终的话说了,并说这也是他的心愿,如果敖登真的能抓住血狼,为什么不能为民除害呢,难道狼也不能杀吗?
“不是不能杀,是不能杀光!”敖登的眼睛里闪烁着聪明的光芒,他给巴雅尔讲了一个先祖与血狼的故事。据他的祖辈讲,血狼是一种自尊心极强的植物,普通的狼被抓住后,饿上几天,再用口水吐在肉上给它吃,它就会熟悉主人的味道。如此反复频频,狼性越来越淡薄,奴性越来越重。经过不断地驯服,狼性也就成为狗性。但血狼不同,他的先祖们曾经抓过一匹血狼,也曾经试图驯服它,但直到血狼快饿死了,都没有向他们屈服的意思。之后,先祖们放弃了对它的驯化,他们挖了一个硕大的陷阱,把血狼关在里面,希望它能用嗥叫来吸引狼群来送死。结果血狼识破了人的打算,咬紧牙关绝不开口,无计可施又羞愤异常的猎人们丧失了理智,他们用烧红的铁钩子烫遍血狼全身,它浑身冒着焦臭的青烟仍然不肯出声,直到烫到它颈下白色的皮毛时它才忍受不住,对着天空悲切地哀鸣。一声声哀鸣穿透了夜空,四面八方的野狼赶了过来,纷纷跳入陷阱,围在血狼周围长嘶。到之后陷阱都快满了,后到的狼就踩在下面的狼身上,最上面的几只狼明明有机会跳出陷阱逃生,可它们就是不肯离开血狼,结果这些狼全成为猎人的箭下之鬼。
那一次,先祖们共猎得野狼两千余只,他们住的地方被牧民们尊为“狼王之家”。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狼没了,野兔、野鹿、野驴的数量巨增,上千公里的赫尔泽大草原上的鲜草被啃食干净,马牛羊没有草吃,大批大批地饿死。牲畜的灾难又引发了瘟疫,当地的居民陷入悲苦境地,等到大家意识到,赶紧迁移时,人口已经削减了三分之二。敖登的祖辈们为了记取这惨痛的教训,再不许儿女们猎狼,成人的男孩子胸口刺上血狼,就是告诫他们不要忘记这血的教训,千万不能把狼打光。
“小伙子,你太善良了。”敖登说,“苏赫巴没这么美意,他知道朵颜部落的人喜爱用狼皮当褥子,所以想送份大礼罢了……我要走了,免得连累了你!”
巴雅尔如梦初醒,他心里惭愧,险些相信了苏赫巴的大话。他心里更震动,祖祖辈辈在草原上,只知道杀光恶狼才是保护故里,没想到这里面另有这样的道理。巴雅尔对敖登更加钦佩,连忙劝他在这里安心养伤,这里地势复杂,人迹罕至,苏赫巴的人不会找到这里来,等风声过了,再帮助他离开。可是敖登却非常固执,他担忧自个要不走,一定会连累巴雅尔,甚至会连累大家。再说,他熟知地形,他知道离这不远有处密林,他曾经在那里狩过猎,他藏身在那里更安全。
听他这么保持,巴雅尔只好赞成,他骑着马赶回了蒙古包,一路上盘算着苏赫巴为什么要送这么大的礼,难道真像有几位族里老人猜测的那样——他要领着朵颜部落的人,来吞并尧熬尔草原吗?如果然的是这样,那以后就只有朵颜人,没有尧熬尔人了。走着走着,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一条绳索伸出来,枣红马被绊了一跤,但它很机灵,跳起来就跑,可巴雅尔却被甩了下来。他刚刚挣扎起来,脚又踏入了绳圈中,随即他被倒吊了起来。布和和那个黑大汉从树身后跳出来,狞笑着:“巴雅尔,你果然窝藏贼人,老爷让我们在这等你,你的套马杆呢?没了套马杆,我看你这‘套马王’另有什么招?”
说着,两人逼了上来,巴雅尔倒挂着的左手一扬,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正砸在布和的眼睛上,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直打滚。黑大汉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枚钢球,原来巴雅尔为了向敖登介绍昨天的惊险,专程拿了钢球去比划,没想到却在关头时候救了自己。他趁着黑大汉发怔的工夫,连忙一用力将身体弯了上去,抓住了绳索,强壮有力的胳膊几下倒腾,顺势上了树枝。等他把脚下的绳套解开,跳到地下时,布和仍然在那连声惨叫,黑大汉却逃得不知踪迹了。
巴雅尔顾不得去追他,一吹口哨,枣红马哒哒跑了过来,他跃上马掉转头,直奔山洞。山洞口足迹混杂,显而易见已经有人来过,洞口另有少量血迹,洞内却没有人影,看来敖登是凶多吉少。他猛然间又想到其木格和达林,苏赫巴怎么会放过他们?他赶忙催马往家赶。
四、绳断人离
蒙古包四周一片狼藉,有几位牧民身上脸上全带了伤,而属于他的蒙古包已经被烧成为灰烬。苏赫巴明天带了许多人来,绑了其木格要往外走,多亏几个长老拦住了他,正在和他谈判。
巴雅尔一出现,苏赫巴的嗓门就提高了几倍,大声斥责巴雅尔放走了狼王先人,以致他为草原除害的打算一切泡汤。巴雅尔愤怒地冲上前来,把苏赫巴想借抓血狼,消灭狼群,用狼皮来引朵颜人前来的打算全说了。
牧民们全都震动了,苏赫巴一脸尴尬,但他还在保持嘴硬,让巴雅尔拿出证据,否则就是污蔑他。巴雅尔冷笑一声:“我放走狼王先人,你有什么证据,也请拿出来吧。”
苏赫巴一看身后的黑大汉,心想这人也不能算证据,此时此刻,他只有效强了。一看他要强行带人走,几个长老哪里肯放,苏赫巴进退维谷,他眼珠一转:“看在几位长老的面子上,我再让一步,巴雅尔,我要和你套一次马,你要赢了,这件事作罢,你的损失我来赔偿;你要是输了,你的其木格归我了,给我当女奴隶。”
巴雅尔怎么能用自己的妻子当赌注,他果断不赞成,可是苏赫巴再不肯让步,眼看着他们拿着刀剑要硬往外闯,牧民们即便是想帮他,大家也斗不过这群恶狼啊!他看了其木格一眼,这位坚强的女人睁着鲜艳的大眼睛,用力地点了摇头。巴雅尔一横心,好,赌了!
巴雅尔让枣红马饱餐了一顿,他看到递来套马杆的达林双手都破了,脖子上也有伤口,他不禁感动,他一定会赢,决不能让兄弟们为他再流血了!他接过套马杆,用胸膛撞了撞达林:“兄弟,等着给我庆祝!”
达林眼中含着泪,用力地点着头。
苏赫巴拿着他的套马杆,洋洋自得地骑在他的黑鬃马上,马的眼睛竟然蒙着一块黑布,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要让马蒙着眼睛来比赛吗?大家正新鲜,却见几个仆人推出来一架木笼子,里面赫然关着_头灰色的狼!
“套马套得都烦了,明天咱们来套狼!”苏赫巴脸上露出刁滑的笑,“巴雅尔,你要是怕了,现在可以认输!”
骑在马上的牧人们赶紧下马,因为他们的马见了狼都浑身颤抖。他们为巴雅尔捏着一把汗,但是巴雅尔却心中坦然,枣红马更是踢踏着前蹄,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有一种急于上阵杀敌的冲动。许多人这才想到来,巴雅尔用这根套马杆,不知道套了多少匹恶狼了,枣红马可谓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它怎么会畏惧狼,它甚至不用像苏赫巴的黑鬃马那样去蒙住双眼。
一阵锣响,黑大汉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那恶狼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还没等露出阴险本相,就看到两匹马旋风般向它冲过来,马上的主人各拿着一根长长的套马杆,气势汹汹地杀来。
恶狼吃了一惊,迅捷地转过身来,撒腿就跑。苏赫巴这匹马也是练习有素,虽然蒙着眼睛,可是方向速度丝绝不弱于枣红马。眼看着两匹马越追越近,仓惶逃命的恶狼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刹住身子,掉转头再往回跑。这下马上两个人看到了时机,两只套马杆不约而同伸已往,然而,两只杆子竟然撞在了一路,这瞬间的变故让恶狼侥幸逃脱,又挣命地逃已往了。巴雅尔赶忙调转马头,直追恶狼,苏赫巴这匹马吃亏在蒙了眼睛,转弯时难免迟钝,这让枣红马占了先机,很快就追上了恶狼,巴雅尔武断地出杆,绳套正确无误地套在了恶狼的脖子上。
真主保佑!牧民们一阵欢呼,却见场中变故横生,恶狼竟然挣断了绳套,而紧随上来的苏赫巴却趁此机会,一杆子套在了恶狼的脖子上,用力一勒,黑鬃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人力马力合在一路,那恶狼登时被勒得白了眼,倒在地上只有蹬腿的劲儿了。
巴雅尔像个木头一样钉在那里,苏赫巴狂笑几声,招呼着手下人,把其木格横搭在马上,预备离开。巴雅尔猛然清醒过来,他疯了一样冲已往,苏赫巴掉转套马杆,用杆尾重重地击在了巴雅尔的心口上,把他打得窝在了草地上。“愿赌服输,这是汉人的话,英雄铁汉有说话不算数的吗?”
大家围了过来,巴雅尔的脸色如金纸一般,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他颤抖着爬到自己的套马杆旁边,伸手抓起杆头的绳套,那只蜻蜓从中心断开,就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的花裙子一般。
五、残酷练习
巴雅尔在山洞里已经呆了三天,他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他仍然不想走出山洞。那几天来坏新闻不断,有人说,其木格以死相胁,苏赫巴到底没敢碰她,可是要偷偷把她送给朵颜人;另有人说,布和瞎了一只眼,他要求娶了其木格来报复巴雅尔,听说苏赫巴已经答应了……不管什么新闻,对巴雅尔来说,都是绝望的新闻。他怅恨自己,怅恨自己的套马杆,他更怅恨那些传递给他新闻的兄弟们——即便他们是美意。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山洞里,宁可这样死去,也不愿意出去面对残酷的世界了。
洞口传来脚步声,巴雅尔不愿意睁开眼睛,不管来的是谁,哪怕是布和来给他一刀,他也不想动了。有烧兔子的香味传来,他睁开眼睛一看,敖登…脸笑脸地看着他。他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会。
敖登笑着说:“吃了东西,教你怎么救妻子。”
巴雅尔半信半疑,但他却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他坐起来咬了几口兔子,就火急地问怎么救。
敖登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第一招,把我献出去,换你妻子!”
巴雅尔一怔,他摇了摇头,其木格天性善良,又笃信真主,如果用一位老人来换她返来,她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敖登又指了指远方:“成吉思汗的军队在南边,找他来解救尧熬尔草原!”
巴雅尔眼前一亮,可是又一暗,成吉思汗是英雄,但他的志向是整个蒙古族的统一,又怎么会轻易为一片草原动刀兵。
敖登再次用手指了指洞外,说道:“用血狼……”
血狼?巴雅尔跳了起来,敖登抓住他的手,领着他出了山洞,出了山谷往左走了几里路,在一片密林深处,敖登停在了一个陷阱旁边。巴雅尔往里面一看,天!一匹狼正在陷阱里游走,脖颈以下一片鲜红,果然是相传中的血狼啊!
敖登从旁边的草丛里摸出一根长鞭子来,又翻出一块肉扔进了陷阱里,那只血狼饿得狠了,上去就要撕咬肉,敖登的鞭子正确无误地抽了已往,正抽在血狼的嘴上。血狼嗥叫了一声,往后躲了一步,又禁不住上前叨肉,鞭子再次抽已往。血狼一次次地冲上来,鞭子一次次地抽下去,一连抽了几十鞭,狼嘴上鲜血淋漓,终于它放弃了那块肉,伏在远远的地方,眼睛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那块肉,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敖登的鞭子像长了手一样,一卷…勾就把那块肉勾了上来。他翻出一块用糯米蒸熟的糍粑,又卷了些蔬菜,剁碎了混在里面,他让巴雅尔朝糍粑上吐口水,巴雅尔照做了,看他把糍粑扔进陷阱,巴雅尔哭笑不得,难道他预备让狼吃素?
敖登在这里搭了个浅易的小棚子,他拉着巴雅尔出来歇息,等他们再出来时,天已经是傍晚时分,借着夕阳的余光,看那块糍粑完好无损地还在陷阱底下,那只血狼虽然饿极了,却仍然不愿意放弃狼王的庄严,去吃那种素食。敖登又把那块肉扔了下去,这次血狼更加迅猛地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那块肉,敖登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它的脸上、嘴上,它低声呜咽着,却仍然不肯松开到嘴的肉。到之后敖登的鞭子又加大了力量,抽得那只血狼苦不堪言,连旁边的巴雅尔都看得十分不忍心,那只血狼终于被打得服了,十分不甘心地吐出了肉,趴在一边哼哼着,嘴角鲜血淋漓。
敖登勾回了肉,把那块糍粑持续留在陷阱。他让巴雅尔去睡觉(sleep),明天再看。
练习一天天进行着,一向到了第五天,两个人再来到陷阱前,陷阱底下的糍粑已经不见了。敖登松了口气,接着放肉和糍粑,这回血狼刚想叨肉,一听鞭子响,马上改去咬糍粑……
敖登把鞭子扔在了地上:“这匹狼,以后听你的了,去找苏赫巴,就说你找着了血兔子,也发现了血狼。记取,你输给的不是套马杆,是输给了人,输给了一个想抓我发财,却被我打伤了的人……”
巴雅尔悲伤地点了摇头,接着又惊讶地问:“血兔子?”
敖登狡黠地一笑:“我的窝棚里有一桶朱颜料呢……”
六、血狼神威
苏赫巴派黑大汉来传话,只要巴雅尔用血兔子引出血狼,他保证其木格完好无损。要不然,三天后,她将成为朵颜家的奴隶。而且,整个尧熬尔草原,也将成为朵颜大汗的领地。
牧民们的蒙古包四周,都有苏赫巴的仆人在监督,大家人心惶惶的。巴雅尔还在犹豫着,达林已经沉不住气了,让他赶紧答应,先救人要紧。巴雅尔看着达林,他叹了口气:“真不想让血狼落入苏赫巴手里,达林,去通知他,明天带上套马杆,我和他要比试一场套血狼。能否抓住血狼,就看他的本事了!达林……再给我的套马杆编只漂亮的蜻蜓吧。”
达林愣了一下,听巴雅尔又说了一遍,他这才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尧熬尔草原上阳灼烁媚,万里无云。苏赫巴的人和牧民们都来到了那片密林里,为了让巴雅尔安心,苏赫巴还带来了其木格。巴雅尔看了妻子一眼,看她平安无事,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其木格大喊起来:“别上他的当,他已经让朵颜部落的一个千夫长来接我了……”话没说完,其木格的眼睛马上被蒙上了,嘴也马上被破布堵住了,达林像疯子一样冲已往,大骂苏赫巴是个骗子!
苏赫巴一挥套马杆,把达林打到一边,他讪讪地笑着说:“哪有的事,血狼一现身,其木格马上送还,当着大家的面,我还能说话不算话吗?”
巴雅尔没有理他,却从马背上的竹笼子里倒出一只小兔子来,果然浑身血红,一着了地面,马上箭一般地冲进了林中。
苏赫巴眼睛都看直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巴雅尔已经跃身上马,一挥套马杆,冲了上去。苏赫巴赶忙打马,也跟了出来,林中树林(wood)丛生,马匹在里面转动不灵,幸亏不久就冲出了密林,前面有一大片开阔地,正好施展。可是“血兔子”早就没了踪影,苏赫巴正不明所以,却见巴雅尔猛地吹了一声口哨,一道灰影飘过,灰影中又夹带着一抹艳红。
血狼昂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苏赫巴的黑鬃马没蒙眼罩,吓得直往前进。巴雅尔一挥套马杆,血狼竟然按照套马杆所指的方向,奔着黑鬃马直冲过来。苏赫巴束手无策,左手一捂黑鬃马的眼睛,让它安定下来,右手一伸套马杆,嗖的一下,套个正着。他用力过猛,再加上马的挣扎,竟然把他跌了下来。即便如此,他仍然死死地拉住套马杆,爬起来大声狂笑着,得意之极。
巴雅尔冷冷地问:“你得到了,是不是该把其木格还给我?”
苏赫巴面露狰狞:“你做梦去吧!千夫长带着军队马上就到了,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想保住妻子吗?”
巴雅尔愤怒地骂起来:“你这个败类,你要毁了尧熬尔人!”
苏赫巴不再理会,用力扯着挣扎不停的血狼,半拖半拽地把它拉出了密林。这时候,大家全都跟了上来,一看这种状况,苏赫巴的仆人们个个欢呼,牧民们个个叹气。布和连忙拿了一块牛肉卜来,刚想扔给血狼,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递给苏赫巴,苏赫巴吐了几口口水,把牛肉丢给血狼,却见血狼眼中露出恐惧感和愤怒的神色,扫了那块肉一眼,狠狠地盯着苏赫巴。
苏赫巴大笑:“这狼王就是不一样,有架子,换新鲜的羊肉(mutton)。”手下人赶紧送上羊肉,苏赫巴又吐了口水,这回他亲自走到血狼跟前,把肉丢给它。
狼是最爱吃羊肉的,这点他知道,他相信血狼也不会例外。没想到,血狼依然不理不睬,这种傲然的态度越发激起了苏赫巴想征服它的决定,他把马鞭子举了起来,照着血狼的身上就抽了一鞭,大喝一声:“吃!”
鞭子抽在身上,血狼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它下意识地往前进了一步,那种肉与鞭子的交织痛苦与切齿愤恨在它的脑子里纠结着。因为苏赫巴的手在挥动鞭子,套马杆的绳套松弛了下来,狡诈的血狼发现了这一点疏忽,它的眼中马上凶光暴露,终于,它龇出了牙,一低头,尖锐的牙齿先咬断了套马杆的绳套,紧接着,它凌空跃起,重重地扑在苏赫巴身上,锋利的牙齿迅猛有力地刺入了苏赫巴的颈动脉。
这突然之间之间之间的变故谁也没想到,苏赫巴的手下人听到他的惨叫声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举着刀叉冲上来,血狼亮着那口滴血的牙齿,又让他们心里发虚。就在这时候,枣红马飞速地从林中穿出来,巴雅尔的套马杆正确地伸过来,套住了其木格的一只手臂,他一用力,其木格跃上了半空,飞到了他的马背上。两个人一匹马,正要往林外冲去,布和却恶毒地射过来一支箭,眼看着就要射中其木格的后背,离她不远的达林不顾性命地打马过来,挡住了其木格,那支箭迅速贯穿了达林的胸膛……
牧民们愤怒了;他们纷纷亮出了手上的套马杆,要和苏赫巴的人拼命。巴雅尔一声口哨,血狼猛然冲上来,尖锐的爪子几下就撕烂了布和的脸,布和连声惨叫,他的另一只眼睛也瞎了。
巴雅尔抱起达林,达林嘴角流着血,断断续续地说:“兄弟……对不起……你的绳套是我剪断的,我出卖了你,我想娶……其木……”
巴雅尔和牧民们安葬了达林后,他们就在敖登的带领下向南边迁移,既然尧熬尔草原无法保全了,就把它献给一位真正的英雄吧。
其木格的马后跟着一匹狼,时不时地把其木格丢下的糍粑一口吞下。
巴雅尔和敖登走在前面,他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来:“敖登师傅,您不是说过,血狼是无法驯化的吗?”
敖登笑了:“是呀,可它不是一匹真正的血狼!”
巴雅尔愣了一下:“可是它的……哦,我懂了,是您的朱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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