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奇人
明朝正统年间,北京旭日门附近有家周记绸缎庄,绸缎庄的掌柜叫周大通。
周大通四十岁这一年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害了一场大病,多方医治均不见效。周大通自知命不久矣,就叮嘱儿子周茂道:“我死过后,你若有急难之事,可去白云观找我的挚友刘仙人,此人能掐会算,可为你指点迷津。”
周茂一再摇头,记下了父亲(father)的话。
几天后周大通一命呜呼,周茂成为周记绸缎庄的新掌柜。
周茂办事勤快,可做买卖却一窍不通,他进的货不是滞销就是亏本。在新掌柜手里,周记绸缎庄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不到半年就歇了业。周茂忧心如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ant)。这时他突然之间想到父亲临终时的嘱托,决定去白云观找刘仙人帮忙。
白云观位于宣武门外,周茂带着许多礼物赶到了那儿。
刘仙人本名刘光祖,是白云观的道长,因其料事如神,被大家尊称为刘仙人。刘仙人七十开外,生得鹤发童颜。
周茂来到白云观门前,见刘仙人正坐在大树下和一帮村民闲聊。得知周茂的来意后,刘仙人点了摇头,背着手踱进了道观。周茂赶紧跟在背面。
来到一间密室,刘仙人扑灭三炷清香,盘腿坐到了蒲团上。周茂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刘仙人闭目凝神,掐着手指算了算,然后问周茂:“你手头另有多少银子?”
周茂想了想,答道:“约摸还能凑出三千两。”
刘仙人略一沉吟,随后语气刚强地对周茂说:“你马上动手,买下代价三千两的上等白布。”
周茂听得目瞪口呆。他虽不善经营,但毕竟当了差不多半年的掌柜,知道这上等白布需求量极小。
于是周茂困惑地问:“刘老伯,买这么多上等白布做什么呢?”
刘仙人微微一笑,说道:“囤积居奇,自然是为了谋利。”
“上等白布,整个北京城一年也卖不掉几匹,一会儿吃进这么多,要到指日可待才卖得完?”周茂提醒道。
刘仙人捻着髯毛,笃定地说:“贫道已算得分明,少则一二月,多则半年,上等白布的价格定然飞涨。”
周茂听得一头雾水,忙询问缘故,刘仙人却连连摇头,称天机不可泄露,让周茂只管依计而行。
见问不出结果,周茂只得满腹困惑地离开了白云观。
2奇招
回家后周茂彻夜难眠,对刘仙人的话将信将疑。但想到父亲为人一贯郑重,临终时的叮嘱又极度郑重,周茂最终咬了咬牙,决定照刘仙人的吩咐赌一把。
次日一早,周茂召集身边所有店员,让他们分头去买上等白布。店员们忙了整整三天,将京城各绸缎庄的上等白布抢购一空。此时周茂手头另有一千多两银子,于是他又让店员们出北京城,到周边地区采购上等白布。上等白布的销量有限,所以各地的产量和储量本来就不多。不到半个月,河北各大城市的优质白布差不多都被周记绸缎庄买光了。
望着堆满库房的一匹匹上等白布,周茂的心里七上八下。如果这些白布一向销不出去,那周记绸缎庄最终的一点老本也将荡然无存了。
周茂每日派人出去打听,得知上等白布的市价涓滴未动。眼看三千两银子要泡汤,周茂急得团团转,成天唉声叹气。
就在周茂濒于绝望的当儿,这天深夜有人叩响了周宅的后门。
来人十一二岁,是刘仙人身边的小道童。
小道童对周茂说:“刘爷爷让我通知周掌柜,从明儿起将上等白布的售价提高十倍,一文钱都不要折让!”
周茂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些积存的白布按进价都卖不掉,把价格提高十倍反而会有人要?
小道童看出了周茂的心思,又补充道:“刘爷爷还说,明天午后,买上等白布的顾客便会蜂拥而至。”
说完这一句,小道童马上起身告辞。
周茂觉得刘仙人的话不可思议。但次日一早,他依然将上等白布的价码提高了十倍。店员们个个看傻了眼,以为周掌柜犯了迷糊。
吃罢早饭,陆续有人来周记绸缎庄打听上等白布的价格。可看清价码后,他们都撇撇嘴走了。周茂急得抓耳挠腮,店员们则在一旁偷偷地笑。
晌午过后情形起了转变,无数顾客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从四面八方拥来,争先恐后向周记绸缎庄购买上等白布。有些人嫌白布贵得离谱,就跟周茂砍价,周茂记起小道童的叮嘱,一文钱都不折让。见毫无商量余地,那些人只好忍痛掏出了银子。
买上等白布的顾客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周记绸缎庄的店员们忙得汗出如浆。周茂又惊又喜,觉得自己像在做白日梦。但欣喜之余他又十分纳闷,为何有这么多顾客抢着来买上等白布呢?
周茂觉得好奇,就拉住一个中年顾客打听原因。
那人是冯尚书家的总管,他通知周茂:皇太后今早没了,从明天起,文武百官及其眷属都要服国丧。服丧期间必需浑身缟素,这就得买上等白布做衣帽。得知太后的死讯,官员们马上赶着去买白布。可是,京城各大绸缎庄的上等白布都缺货,连周边府县也买不到。找来找去,最终他们发现周记绸缎庄有大量上等白布,便纷纷前来抢购。误了国丧是大罪,所以尽管白布的价格高得离谱,官员们也得硬着头皮买下来。
听完这番注释周茂名顿开,心里暗暗佩服刘仙人料事如神。
忙到掌灯时分,周记绸缎庄的上等白布一切卖光了。刨去本钱,周茂竟赚了二万七千两银子,乐得连北都找不着了。
几天后,周茂带着重礼又来到了白云观。
周茂冲刘仙人一躬到地,感激地说:“多谢刘老伯神机妙算,拯救了周记绸缎庄。”
刘仙人摆了摆手,说道:“贤侄不必客套,令尊曾有恩于我,现在贫道结草衔环。”
说到这儿,刘仙人又闭起双目掐算起来。周茂敛声静气,恭恭敬敬等在一旁。
片刻过后,刘仙人睁开眼睛对周茂说:“你再花三万两银子买进中等白布,到明年春天以两倍的价格卖出去。”
这回周茂一再摇头,对刘仙人的话深信不疑,
从白云观出来,周茂马上派人去各地采购中等白布。忙了好几个月,终于买下代价三万两银子的中等白布。接下来周茂开始静候春天的到来。
到了第二年春天,中等白布的价格果然大涨。周茂趁势抛出自己的存货,净赚了三万两银子。
忙完手头的生意,周茂又来到白云观向刘仙人指教。这次刘仙人让周茂去各地大量采购下等白布。
周茂喜滋滋地问:“刘老伯,那些下等白布什么时候可以出手?”
刘仙人说:“少则一二载,长则三四年。”
周茂又问:“到时候以几倍的价格卖出去?”
刘仙人连连摇头,神色黯然地说:“绝不可加价,只能薄利多销。”
说到这儿刘仙人仰天长叹,两眼扑簌簌滚下泪来。周茂吓了一跳,忙询问刘仙人悲伤的缘故。刘仙人哑口无言,招招手示意周茂离开。
周茂小心翼翼退出了白云观,心里十分纳闷。看情形,刘仙人似有难言之隐。但不管怎样,对刘仙人的神机妙算周茂深信不疑,于是又吩咐人去各处采购下等白布。
六万两银子的下等白布堆积如山,为此周茂专门修建了一所大库房。
时光荏苒,又已往了四年。此时,正逢境外大军入侵。正统天子率领三十万明军迎战。因为指挥失误,加上奸臣当道,二十多万明军被困土木堡,最终全军覆没。噩耗传来,河北一带哭声震天,十家倒有九家办起了丧事,一时间下等白布成为抢手货。短短几天时间,周记绸缎庄的库存白布便销售一空。
3奇心
有了这三次发财经历,周茂对刘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决定拜刘仙人为师,潜心学习占卜之术。
周茂挑了个谷旦,备了厚礼来到白云观,向刘仙人拜师求学。
听完周茂的恳求,刘仙人连连摇头,说道:“占卜之术全是骗人的,贫道根本就不懂。”
“不懂占卜?”周茂大吃一惊,困惑地问,“那,那老伯为何料事如神,三次指点都让我发了横财?”
刘仙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道:“贫道料事如神,全靠这个!”
接着,刘仙人道出了三次料事如神的原因:
刘仙人的侄子是宫廷御医,专门为皇太后诊病。刘仙人从侄子那儿得知,一个月前太后突然之间之间之间中风,经抢救方才脱险。中风之症极易复发,患者通常活不过半年。太后一旦咽气,满朝文武就得赶制孝服,这孝服必需用上等白布缝制。平时上等白布的需求量很小,因此各绸缎庄存货不多。掌握上述状况后,刘仙人让周茂买下各绸缎庄所有的上等白布,待国丧时以十倍的高价抛出……
接着,刘仙人指点周茂囤积中等白布,这也是善于分析的结果。刘仙人常云游四方,看到各主要棉产区旱情严重,干旱过后必有蝗灾,届时棉花将大幅减产。棉花欠收,棉布价格自然上涨。这对富朱紫家影响不大,因为他们主要穿绫罗绸缎。穷人们缝缝补补又一年,也不要紧。干系最大的是中等人家,他们每年都要添置几套新衣,选料多是中等棉布。白布可以加工成各种颜色的布料,最为畅销,所以刘仙人让周茂事先买进大量中等白布。
最终,刘仙人鼠目寸光,让周茂做下等白布的买卖。正统天子即位后,朝廷百官相互倾轧,国力日衰,而此时北方各部落又蠢蠢欲动,侵略战争一触即发。刘仙人料定此战明军必输,到时明军将大批阵亡,办丧事的人家会不计其数。士卒都是穷苦出身,其家属只能用廉价白布做孝衣,因此,刘仙人预见到下等白布将供不应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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