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山腰间那条羊肠小道独自行走,路过一棵榕树,突然从树上掉下一头狗熊来,就掉在我的鼻尖前。
每到夏天,贪吃的狗熊就会一次次爬到树枝上往地下跌,俗称“跌膘”,把身上多余的脂肪跌掉点,把臃肿的身躯跌得苗条些,就像人类为减肥而苦练健美操。
这是一头高约一米八左右的成年公狗熊,浑身漆黑,胸部有一块月牙形的白斑。我傻了眼,狗熊也愣住了。我的反应比狗熊快了一秒钟,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狗熊“”叫着,紧追不舍。山道崎岖,我是到乡上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山村教师集训的,还背着一条薄棉被捆扎的背包,根本跑不快,才跑出去几十米,彼此的距离就缩短到只有几步之遥了。
我想,再这样跑下去,我很快就会跑进阎王殿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的。我突然想起寨子里的老猎人曾经教过我的话,说是一旦与狗熊遭遇,来不及躲避,最好的办法就是躺下装死,狗熊对不会动弹的“死人”不感兴趣。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我心一横,直挺挺地就地倒下,闭起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狗熊来到我身边,围着我转了几圈。我脊梁发麻,生怕它一屁股坐在我身上。狗熊对付敌人有三手绝招,嘴咬、掌掴、屁股碾。三招中数屁股碾最厉害,上千斤重的身躯,像石磨似的压在对手身上,坐还不规规矩矩地坐,仿佛生了满屁股痱子似的左右磨蹭搔痒,再壮实的汉子,被熊屁股这么一碾,也会变成一张肉饼。
谢天谢地,这头狗熊还不累,还没要坐在我身上歇歇的意思。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装死这办法还真管用,今天大概能蒙混过关了。谁知在这节骨眼上,我出了个大洋相。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狗熊热烘烘的嘴在我的脸部慢慢移动,大概是在检验我是真死还是假死。熊嘴上的绒毛磨蹭我的鼻孔,痒丝丝的,特别渴望能舒舒服服打个大喷嚏。我知道现在不是打喷嚏的时候,我竭力忍住,可是,鼻黏膜受到刺激后急欲喷发的生理现象竟那么难以克制。我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张大嘴:“阿—嚏!”打了个天大地大的喷嚏。
我这个喷嚏,糊了狗熊一脸鼻涕,它大概也害怕“炸shi”,也嫌鼻涕脏,往后退了一步,惊愕地望着我,不断地用前掌揩自己的脸。我趁机撒腿就跑。我当时处的位置是在半山腰,我记着当地猎人教过我的,遇到狗熊,不能走上坡,因为人的体力有限,爬坡绝对爬不赢狗熊的。于是我往坡下冲。我连滚带爬,比兔子逃得还快,心想这下大概能死里逃生了吧。扭头一看,心凉了半截。那头公狗熊坐在山坡的茅草上,滑滑梯似的迅速滑下来。它倒很会玩,我可要遭殃了!眼看公狗熊就要滑到我身上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双手抱着头,身体卷成球状,“咕咚咕咚”往下滚。
也不知“人球”究竟翻了几个滚,只听“扑通”一声,我感觉到浑身冰凉,睁眼一看,自己已经泡在一条齐膝深的小河里。“人球”滚动比狗熊滑梯要快得多了,它还在坡上忙乎呢。我落汤鸡似的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对岸逃。没逃几步,我就在河中央定格了,魂飞魄散,全身瘫软。我看见,对岸还有一头狗熊正在沙滩上徘徊呢!
这是一头母熊,腰粗膀圆,胖得看不清曲线,大约有一米六几的高度吧,胸腹间隐隐约约能望见结实的乳房。
公狗熊滑滑梯已经滑到小河边,踩着河水朝我追来。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我举起被水泡湿的背包,想朝公狗熊掷去,以期能赢得一点逃命的时间。我还没扔出手呢,突然,公狗熊狠狠地瞪了一眼我双手高擎的那只背包,愤怒地吼叫一声,弯下腰来,从河里抱起一块大石头,用双爪举过头顶,示威地朝我摇晃,又扭过头去朝岸边的母狗熊炫耀地“呜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