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瘦,黑细细的脖子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吃饭时,颤悠悠地端一个与我脑袋差不多大的海碗,很像书中的“小萝卜头”。饭通常是红薯丝红薯面红薯疙瘩红薯干,白面很少吃,只有在来客或过年时才舀上一瓢,擀上一顿面条,和上苞谷糁,丢进芝麻叶。我们姊妹几个一个又一个头不抬,扑噜扑噜直吃个满头大汗。
红薯干片一般是在8月间切的。农村的学校要放秋假的。刚过完暑假我们就屈指盼秋假了。其实我们这群毛孩早就憎恶破庙似的学校了,除了周围树上的许多鸟窠之外险些没有什么可依恋的东西了。在家里一大早喝过汤随大人来到房后,房后的地头就切了一大堆红薯片,我们的义务是将红薯片一个又一个摆开。切红薯片大人是千万不许可的。有一次我偷偷刚切了两个被妈妈发现了,很重地吃了个“栗子”,骂道:“鳖仔,不想要指头了。”我很委屈地走开,心里不服气地想,我也会呀。
房后的地刚犁过,黑沉沉的还散发着诱人的泥土清香呢。整块整块的土砭子是晒红薯片的好地方,砭子地也是要占的。晒片旺季,勤快的人家早早地用柴枝、芭笔缨扎成一个大圈。晒也要抢天气,我们姊妹们全被喊到地里,地里人许多,蹲着的、弯腰的边说边摆;也有挺起伸腰的,转头看一看摆得那么整齐,劳动的幸福不觉溢于眉眼。其实摆也很轻易,将撤在凹处的拿出来放到高处,再看是否旭日。在平地或凹处只能使一面干,一面出毛。
摆完过后,我们几个小同伴便趴在地上,顺手捏起红薯片用小刀雕着各种小植物,如猫呀狗呀看谁雕得像。一群同伴中只有铁蛋雕的狗活龙活现,放在地上,前脚后撑,后腿前弓,龇牙咧嘴,一副干架的凶相。大家都很羡慕,老黑也想学,挖来剜去,划破了手不说,雕出来的成为四不像。大伙儿耻笑他,刮他的鼻子。他却将铁蛋雕的狗尾巴一会儿咬掉。“尾巴”在他口中被嚼得嚓嚓作响,把大伙儿全都逗笑了,一拥而上抬起他,一上一下抡他的屁股。他却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周围被我们折腾得乱七八糟,最后免不了被大人骂两句,但大伙儿心里都很高兴。
大人最挂心的是红薯片快干的时候,这个节骨眼上最怕淋雨,一淋全发霉,连猪都不吃。从早到晚,爹和妈都会在观天,一会儿说有雨,一会说天要大晴。在一个风清夜凉的晚上,有几片墨状的乌云遮住了月亮,爹妈顿时慌了,拉着我们来到房后。
朦胧的天有一丝晕亮,地里就人声窃窃。有提马灯的,也有打手电的,火光闪耀,在远方看仿佛是一群落地的星星或闪耀的“鬼火”呢。凉风从脖子裤腿里钻出来,镇静地将夹袄裹紧,手脚稍慢一点,妈妈又在那边骂了:“快点。像在摸鳖!”我们不敢争辩,不直腰地拾呀拾呀,手指甲里尽是土,两手指也被蹭得生疼,直到天吐鱼肚白色基本上才拾清。然而乌云尽散,晴日又返。人们一齐瘫坐在地,咒骂着这折腾人的天。
春上短粮时,妈妈才一天三顿给我们做红薯干饭。抓两把放在水中漂上半天,捞出来净了,丢进锅里,滚上两把火。盛在碗里,喷,那汤丝丝发甜,那干沙沙如栗。菜虽然是生萝卜丝调的,但我们吃起来却津津乐道。
日月如梭,转眼我考上技校,往年放暑假回家,谈起红薯干,妈妈说那个时候吃红薯干只是哄肚皮罢了,现在谁想吃呢?我说不一定,“白面吃腻了,弄点红薯干改善改善,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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