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礼品店。
礼品店里布置得像一个童话世界,那里有会说“你好”的鹦鹉(parrot)玩具,有穿着西服的熊猫布偶,有蛋壳做成的马车,有披着长长金发的洋娃娃。黄亮亮的灯光温柔地照在地上铺的白色长毛地毯上,让人感觉格外温馨。
白琪琪走进礼品店,一眼就看中了那辆蛋壳做的马车。老板是个中年须眉,他看了看白琪琪,脸上露出新鲜的笑脸来,那笑脸带着些惊奇,又有些悲哀,“哎哎,真像,真像我们家的小公主。可是,这辆马车是不卖的,这样吧,我把那穿着西服的熊猫送给你吧。”
白琪琪当然不肯要了,可是那个新鲜的大叔非要把那只熊猫布偶送给她,他说白琪琪像极了他的闺女(daughter),白琪琪只好抱着那只布偶回家了。
从此,每当白琪琪放学回家经过那家礼品店时,她都要静静看一看那个新鲜的大叔。那个大叔的妻子和闺女像是没在身边,许多时候,他就一个人靠在门边,安安静静地看从礼品店经过的人们。当有人出来他的礼品店时,他的眼睛里才露出一点喜悦。
“他呀,他的妻子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哪!看他没房没车,就带着闺女跑得远远的了!”
“是啊,他的妻子给闺女找了个新爸爸,那个新爸爸是台湾人,有钱得很,这世道,有钱就是王道!”
流言在三姑六婆嘴里飞出,难听得很。
一天,白琪琪又来到礼品店。
“忘掉那个女人,重新开始新生活吧,老兄,你老是这样,朋友我看了都不是滋味呢。哎,那女人,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的闺女,也是一样呢!”
“我的妻子和闺女……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哪!”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大叔的朋友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大叔……”白琪琪惊讶地看见,大叔的眼角流出眼泪。
“她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因为……因为……因为她们是白玉女呀!”
“什么是白玉女?”白琪琪越发惊讶了,大叔一屁股坐在了礼品店的白色长毛地毯上,也许是白琪琪真的长得很像他的闺女,让他想到了往事,也许是因为他好久没有听众了,实在是想找人诉说,大叔微微低着头,居然对着白琪琪这样一个小孩子开始诉说起来。
“我的妻子,是一个懂得魔法的女子呀。年轻的时候,她温柔又鲜艳,皮肤像白玉一样白皙细腻。她能够在一张大宣纸上画白色的云霞,又能够把那白色的云霞从宣纸上轻轻抽出来,变成一条白色的纱巾,戴在脖子上。白色的纱巾衬着白瓷一般的肌肤,真鲜艳呵,我深深地迷上那样鲜艳的她,想要娶她,可是她说,她是白玉女,是白玉精髓化成的精灵,不能沾染尘世的灰尘。我执意要娶她,还为她从海南带来一个蛋壳马车玩具做礼物,她很喜欢那蛋壳马车,最终禁不住我屡次求婚,终于赞成了。
“成为别人太太的白玉女,更成为一位‘万能夫人’,她会做饭,还要带孩子,做各种家务。家里的水管堵了,她会疏通,家里的电灯坏了,她也会修好,就连汽车坏了,她也能鼓捣好呢。她给我生了一个闺女,闺女没有她漂亮,皮肤却宛如妈妈一样白皙,很小的时候,就会用剪刀剪出鲜艳的花胡蝶(butterfly),用嘴轻轻一吹,那胡蝶就能展开翅膀翩翩飞舞了。她常常跑到我跟前,叫我看她那些小魔法,可是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兴趣全在做生意赚钱上了。”
“大叔,这样的生活多幸福呀!”
“唉,想到以前,我真是伤感。那个时候,我做生意赚了些钱,开始洋洋自得起来。我开始打牌赌博,一开始我只是玩玩看,可之后禁不住几个坏朋友的唆使,我赌得更大了,甚至有一次,我静静坐飞机到澳门去赌博,那一次,我把钱输了个精光。回到家,白玉女说了我两句,我气不打一处来,打了她一个耳光,白玉女哭了起来,她的眼泪全变成为白玉珠子。我如获至宝,顾不得劝慰妻子孩子,冲上去把那些亮光闪闪的白玉珠子捡起来,并将这些白玉珠子卖给了我一个做珠宝生意的朋友,得到了一大笔钱。我那个朋友说,那些白玉珠子,比和田白玉更珍贵,以后我有多少,他就要多少,而且会给我高价。我仿佛找到了一个生财之道,从此,我到处赌博,输光了就打骂白玉女,用她的眼泪换钱。”
“大叔,你真恶心!”
“唉,我也知道我事先的行为恶劣至极,可事先我整个人就是糊涂的,就算把我暴打一顿我也清醒不了。我还迷恋上饮酒,有一日,我喝得醉醺醺地返来,闺女拿着一本绘本请我给她讲故事,我一把把书抢过来,扔掉了。闺女吓得哭了起来,扑进妈妈怀里,白玉女这时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冷漠,非常严厉。我要打闺女,这时,白玉女突然之间挥了挥
子上的蛋壳做成飞马车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闪耀出金光来,金光闪闪,金光闪闪呀!”大叔眯着眼睛,礼品店温柔的灯光仿佛变成为事先蛋壳马车闪耀出的金光。
“那蛋壳马车越变越大,白玉女看了我一眼,就牵着哇哇大哭的闺女坐了出来。那马车在一片金光中驶远了,最终,消逝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耳朵里似乎还响着闺女喊爸爸的声音。窗子开着,冷风吹了出去,突然之间,我像是清醒了过来。我拼命地打自己的耳光,可是什么都已经晚了。我的幸福已经被我亲手毁掉了!”
“大叔……”
“我的幸福已经被我亲手毁掉了啊!呜呜……”大叔双手掩面,突然之间哭了起来。好久,他又慢慢地说:“之后,我四处寻找一模一样的蛋壳马车,我走了许多地方,最终终于在一个地摊上找到了。我带着那只蛋壳玩具,想着有一日白玉女和我的闺女能够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啊……”
“大叔,大叔,那马车……”
此时,架子上那辆蛋壳马车突然之间收回金光了。
那辆蛋壳马车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大叔一跃而起,跳进马车。
真是奇妙的事儿!如果坐上马车,会到哪里去呢?一定会到一个鲜艳的不可思议的童话世界吧,白琪琪想着,也预备跟着坐上马车。大叔冲她摆摆手,把她赶下了马车。
这蛋壳马车,是送大叔去找他的幸福的,而白琪琪的幸福,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那里呢。
蛋壳马车在一片金光中消逝了。
学校旁边的礼品店关门了,同学们都觉得很可惜,可是白琪琪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她觉得,大叔一定找到了白玉女和他的闺女,大叔一定找到了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