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槟、葡萄酒、咖啡等各种饮品绚丽缤纷的明天,茶虽淡淡的苦,却有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是我第N次来这个老茶馆品茗了,从1996年春至今。8年前,我左手牵着润儿,右手提满牛奶薯片之类的东西,走进茶馆对面的投止幼儿园。那时,他还不到两岁,眼睛里装满了恐惧感,胖胖的小手被老师牵着,一步一转头可怜兮兮地叫我——姨。我僵硬着表情转身冲进这家叫做千年痕的老茶馆,端起冒着热气的茶连同我落出来的泪水一路喝下。
从那时起,我每月来这里一次,交纳润儿的学费及生活费若干。每次,我都会走进这家老茶馆。
润儿10岁了,上了小学三年级,我把他送进了茶馆右面的贵族小学,和我的闺女(daughter)在一路,依然投止。润儿是吴成的儿子,我是吴成的妻子。可是,我却不是润儿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一个叫做施小鱼的女人。
刚熟悉润儿的时候,他还在施小鱼的肚子里,8个月大。我得承认施小鱼的鲜艳,怀着身孕素面朝天依然鲜艳得惊人。那天,她拉着我丈夫的手并排站在我的面前,义正词严地对我宣布爱情演说,然后通知我,她与我的丈夫相爱并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她要嫁给我的丈夫,要给肚里的孩子一个充满阳光的家。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丈夫不爱我了,我以为他出差了,临走时还吻过我说,等我返来。但是,他就在我的面前,手还被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牵着。我只能低声喝道:滚出去。施小鱼扬着鲜艳的下巴说好的,就从容地走了出去,并带走了我的丈夫。从那天起,吴成离开了家。
我16岁,吴成18岁那年,他把我拽到学校前面的槐树下说,一凡,长大了做我的新娘好吗?还没等我的脸红透,他就塞给我一样东西跑开了,那是一块雨花石。从那以后,我就很没出息地盼着快点长大。
我们相恋8年,结婚10年,每个怀念日吴成都会送礼物给我,从最初的雨花石到之后的黄金、钻石。每次,吴成都会咬着我的耳垂通知我,我永远都是他心里永开不败的玉兰花,我们的爱会地久天长。可现在,海未枯,石未烂,那个发誓的人却与别人诠释另外的爱情故事去了。世事有多善变,永远原来并不远。
第二次见到润儿,他3个月大了,大而明亮的眼睛,胖得珠圆玉润,津津乐道地吃着自己的小拳头,靠在施小鱼的怀里。施小鱼胖了许多,吹弹可破的皮肤,秋水盈盈的双眼,花瓣样丰润的唇,鼻尖俏皮地微翘着。我突然之间想到了唐代的杨贵妃,那个让唐明皇从此不早朝的女人。施小鱼是来求我的。因为我没有在离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吴成一无所有地离开了公司离开了家,我解冻了我们名下的每一分钱,我不要别的女人来分享我们呕心沥血创下的家业。看着气急败坏的施小鱼,我突然之间有了一丝快意。
那是怎样的日子没人知道。白天,我打理公司照顾闺女,依然诠释着我的自信与坚强。夜晚,我的丈夫在与别的女人共赴春宵时,他不会想过我的夜晚怎样度过。我把我们用过的被褥撕成碎片,我把我们的床拆掉在夜色中搬出我们的家,我把吴成买给我的衣服扔进垃圾桶,扑灭,看着跳动的火苗我笑,却流了一脸的泪,打湿了黑夜。我在回忆、哭泣中苍白憔悴地迎来一个又一个黎明。
半年后,我见到了吴成。他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那天是我们结婚11周年的日子,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朵用白玉雕成的玉兰花,他在回家的路上驱车驶向天国。我看了一眼吴成,那个耗去了我一切青春与热情的男人此刻就躺在那里,与我从此天人永隔。
第三次见润儿是在他父亲(father)去世1个月后,那天下午在我家,施小鱼对着我跪了下去,她鲜艳的眼睛深陷了下去,里面装满了郁闷和绝望。下巴尖尖的,肩膀藏在宽大的衣服里,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不自发的我又想到了舞在汉宫里轻舒水袖的赵飞燕。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可以拥有两种极度的鲜艳。我突然之间理解了吴成。
施小鱼说,姐姐,对不起,失去了吴成我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我那么自私,对不起。我扶起施小鱼,她靠在我的肩上,泪水打湿了我的肩头。施小鱼通知我,吴成对我的爱没有休止过,他曾经用香烟扑灭过我的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我开了一张支票给施小鱼,那是我与吴成一切的二分之一。施小鱼笑着推开了我的手说,姐姐我要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润儿在那个有阳光的午后第一次叫我——姨。
第四次见到润儿,我哭了,他在孤儿院,他母亲长大的地方。施小鱼自杀了,她在遗书里说,她无法生活在没有吴成的世界里。我安葬了她,在吴成的左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为了爱情付出生命。
我在所有人的不解的目光中做着一些该做和不该做的事儿,这世上的所有爱恨都会伴伴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淡去。只是,在某个漆黑的夜间,回忆起那朵白玉雕成的玉兰花时,心会莫名地痛,会有液体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