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鱼没说什么,望着白易翕动如蝶翅一般的眼睫毛。那一刻,她的心里如一泓湖水,干净得纤尘不染。
1
周小鱼留碎发,嚼口香糖,典型的假小子。当然,高兴了,她也会吹口哨。有一次,她和几个男孩打架,鼻子出血了,仍不前进,以至于那几个男孩怯了阵,落荒而逃,气得班主任说:“你个周小鱼,你,你——”说不出话来。
白易站起来,对老班说:“老师,那几个男孩欺负我,周小鱼才出手的。”
老班愣了一下,压一下手势,让白易坐下,忙转移了话题。在老班眼中,周小鱼是问题学生,白易是他的得意门生。周小鱼甚至嫌疑,自己打架是不是白易告的密,所以一硬脖子道:“谁是为了你?我就爱打架。”
老班刚和缓的脸色,又白了,说:“你个周小鱼啊,你怎么不知好歹?”
周小鱼噘着嘴,白了老班一眼,故意气他。
2
一向,周小鱼都被看成问题学生。因为是问题学生,就没几个人愿意和她坐,白易除外。而且,白易依然自告奋勇。
周小鱼从心里反感白易,认为这是爱显示。得意什么?不就是成绩好吗?做一副救世主的臭嘴脸,虚伪!为了揭发白易的虚伪嘴脸,周小鱼觉得,自己有需要暗暗监督白易。她不信,白易是钢板一块,没有毛病。
几天调查,她发现,白易爱到前面的湖边树林(wood)去。那儿是恋爱中男生女生聚会的地方,所以私下里大家称之为爱情湖。看样子,白易也有了心中的白马王子。
周小鱼暗暗兴奋,鼻尖都冒了汗。
她想,只要把事实一揭发,既让白易失了面子,也打击了老班的嚣张气焰,一举两得,好不痛快!
于是,在一个下午,放学后,白易前脚刚走,周小鱼前面就静静跟了去,沿着林荫小道,特务一般,静静寻找着。
树林边,夕阳照着湖水,很悦目。可是,周小鱼没有这份浪漫心情。
就在这时,不远的林木后,传来白易的呢喃声,声音细碎而柔婉,如诉说衷情,如叙说爱意。周小鱼拿着手机,打开照相功能,她想,明天让大家一看,一定会全校轰动。
拂开枝叶,她猫腰已往,白易靠着一棵参天大树,只有一个背影,发丝飘扬。
那男孩一定被她挡住了。周小鱼想,干脆走已往,一摁得了。
她站直,缓慢走已往。听到响动,白易回过头,望着她和她手上的手机,问:“小鱼,干什么啊,鬼鬼祟祟的?”
白易手上,拿着一本英语书。
周小鱼脸红了,说:“看你读书的姿势很美,给你照张相呢!”说完,一摁相机,忙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
3
事后,周小鱼才知道,白易怕教室吵,所以放学后常常来这儿背英语单词。周小鱼半开玩笑半带惊吓道:“那儿太偏僻了,小心花痴啊。”
白易笑了,拍她一掌道:“小小年龄,咋把同学想那样坏。”
周小鱼想,刁滑,“大奸若忠”大概就是这样。但心里想却没有说出口。她想,总有一日,她会揭穿白易的画皮的。
那天,周小鱼在前面走,过了一个拐角,缓慢地躲了起来,向那边窥探着。白易正走过来,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弯下腰。周小鱼笑了,她感到,自己的打算成功了。
她看见白易在前面,故意丢了一张50元钱,钱的编号她记取。她想,下午她到教室一嚷嚷,白易算完了。
爱占小便宜,是最让同学们鄙视的。
按照打算,下午,她来到学校,故意在衣服里上下寻找,然后问白易:“我丢了50元钱,不知你看到没有,事先像是只有你在我前面。”
白易睁大眼睛望着她,接着忙拉着她往保安室跑。原来,白易上午拾到钱,并没注意到是周小鱼的,问了几个人,都说没丢,她就交给了保安室。
周小鱼拿到了钱,但是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很沉很沉。
4
白易是班长,所以常常代收集资料费。
那次,也是收复习资料费,总共50块。同学们一哄而上,忙着交钱。周小鱼也一脑门汗,挤出来把钱交了上去。她有些忐忑,所以时不时地望着忙碌的白易。
白易把钱收好,拿走了。
周小鱼的心中如湖水一样,难以安静。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做得出格了。
到了下午,白易才对她说,自己明天收到一张假钞票,给老班时才发现。她忙对老班说,是自己刚才买东西时得到的一张假钞票,不小心夹出来了。
也就是说,白易多掏了50元。
“你——咋不查呢?”周小鱼一脸愤怒道。
“大家都会在认真备考,这样会影响大家的。”白易一边说,一边拿出课本。
周小鱼没说什么,望着白易翕动如蝶翅一般的眼睫毛。那一刻,她的心里如一泓湖水,干净得纤尘不染。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增强复习了。
5
考试结束,所有的同学都一脸兴奋,又满心忧伤。三年在一个班学习,在一个食堂吃饭,谁也舍不得离开谁。
大家有过矛盾,但留下的,更多是友情。
这几天,大家填自愿,一边在笔记本上互赠着依恋和祝福的美好句子。
周小鱼这次考试超常发扬,感觉很写意。她也像同学们一样,恋恋不舍。从白易的嘴里,她才知道,和她同桌,是老班提前安排好的。老班说,周小鱼心高气傲,说白了,反而让她难以接受。
周小鱼的脸上凉凉的。
“呵,假小子,这是怎么了?”白易拉着她的手。
自愿填好,大家纷纷离校,教室里顿时空空的。白易也要走了,去南方她爸妈工作的城市。周小鱼去送。车动了,白易红着眼圈,给了周小鱼一封信。周小鱼预备拆开,白易挡住道:“我走了再看,好吗?”
周小鱼迷惑地点着头。
车动了,周小鱼的泪一会儿不听劝阻地流了下来。她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有一件事应该通知白易。那天,那50元假钞是她给的,她想让老班嫌疑白易。
可是,车已经动了。白易在车里探出头,向她招手。风搅着白易的头发,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一个斑点,消逝在天地的终点。
孤独地向回走,周小鱼拆开信,里面是一张50元的假钞和白易的一张字条:小鱼!这张假钞还给你。事先没给你,是为了你的自尊;现在给你,是为了你做人的真诚。
周小鱼抬起头,眼前,山模糊了,水模糊了。没模糊的,是白易的微笑,很甜,很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