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认为,父亲(father)在我面前显示出来的那些爱,都是虚情冒充。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缘于十几年前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一件事。
那年,我5岁。快过新年的时候,出外打工的父亲从黑龙江海林市返来了。父亲看到我,分外亲热,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用他那胡子拉碴的嘴不停地在我脸上摩挲。而我,则本能地要从这个“陌生”男人怀里摆脱出来。
父亲常年在外,年幼的我对他的排斥是情理当中的。但是,父亲却很在意,几天来,他一向费尽各种心思“讨好”我,但我,对他仍不理不睬。
有一日,父亲兴奋地通知我,他到村外的水库看了,水库里的冰结得很厚,可以在上面溜冰了。父亲问我,想不想跟他去?
我禁不住父亲的诱惑,便答应他一路前往村边的水库溜冰。父亲见我答应了,兴奋地一会儿用他双大手把我扛在肩上,险些是一路小跑地来到村边的水库。
那一天,我们玩得十合并心。但是,我们故乡的气候毕竟没有东三省那般严寒,结在水面上的冰并不十分结实。快到正午的时候,我和父亲正在水库中心,突然之间,水面上“咔嚓”一声,紧接着,我看到,一条裂痕迅速地从远方向我们这边蔓延过来。
一丝不祥在我心头闪过,我本能地向父亲那边跑去。可是,就在这时,我却发现,父亲非但没有过来保护我,而是快步地向远方跑去了,一面还张皇地打着手势示意我不要乱动。我被父亲弄蒙了,站在原处不知要怎么办,继而“哇哇”地大哭起来。
幸好那条裂痕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了,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看到没问题了,惊魂未定的父亲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牵着我的手,慢慢地从水库中心走出来。
到了安全地带,父亲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我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很短促。我一会儿从父亲怀里摆脱出来,泪水哗哗地从我脸上流下来,我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理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怎么能这样呢,在危急时候,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却一个人自己跑开!
父亲对我好言相劝,但是,他说的那些话我连一句都没听出来。
一转眼,我长大了,24岁那年,大学毕业后我响应国家召唤,到西藏昌都地区边坝县加贡乡支教。加贡乡是个鲜艳的地方,尤其是那里的加布沟次拉错湖,一到夏季,湖面上结起厚厚的冰,一眼望不到边,整个世界就像冰雕玉砌的一样,鲜艳极了。
支教的第一年,加贡中学的几个当地老师邀请我去加布沟次拉错湖溜冰,我欣然答应了。
那一天,我们玩得很高兴,快到傍晚的时候,我们正在徐徐地往回走,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湖面上“咔嚓”一声,我立即被吓坏了。
长久的停顿过后,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和我们在一路的向巴大声地对大家喊:“快!立即向四周聚集!”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聚集在一路的同事立即迅速地向四周聚集出去。
危机消弭了,我心惊胆颤地回到岸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事后,我迷惑地问起向巴,我说:“那一天,当危机发生时,你们大家为什么要向四面八方走呢?”
向巴笑了笑,说:“其实,这个道理很简朴,当大家在一路时,冰面在一个点上承载的重量很大,就会诱使冰缝向我们这一侧过来,那样,我们大家掉进湖里的可能就会增大;而大家向四面跑开,就会及时聚集冰面承载的重量,反到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听了向巴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想到了五岁那年和父亲发生在故乡水库里的那一幕,我想,久在东三省打工的父亲,也一定深谙这个道理吧?可是,我却一向没有给他一个注释的机会。
之后,我读一本书,看到过一篇写落叶的文章,那篇文章说:“如果,落叶乔木上所有的落叶执意不离开枝头,依然要顽强地在世、生长,那么,到了严寒的夏季,整棵树都有可能被冻死。”这句话,让我晓畅了一个道理:有时,相拥在一路,并不是真正的爱,为了大树,叶子决绝而去,那不叫无情,而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