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谁贴的对联
小鞋匠陈刚有块房宅地,被李艳丽女士看中了,她想买,但他不卖。之后,他申请建房,李艳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建房申请表上有个四邻盖章签字的栏目,李艳丽是他房宅地的东邻,就是不给他盖章签字。小鞋匠心急火燎地找到刘镇长说:“我土地证什么都有,李艳丽不给签字盖章怎么办?”刘镇长答复:“镇政府之所以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安定团结,四邻中有一邻不签字盖章,那就不能批准建房!”
小鞋匠知道李艳丽是刘镇长的情人,他俩是一唱一和,仗势欺人。他被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就递了一纸诉状,把李艳丽告上了法庭,但法院驳回了他的起诉,理由是:这样的案子不属于法院受理范围,四邻盖章签字这条,不是法律规定的,是镇政府的土政策,李艳丽不能当被告。
小鞋匠告状未果,只美意灰意冷地回家去。他刚一下班车,见自己的修鞋棚子前围了几十号人。出了什么事?他好生新鲜,赶忙上前一看,不知是谁给他的鞋棚子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十分醒目。
上联是:东来风西来风不能见到云彩就当及时雨;
下联是:这法律那法规只有选准被告才能上法庭。
横批:民可告官。
看到“民可告官”这四个大字,小鞋匠心里一亮:“对呀,告李艳丽跑偏了,另有行政诉讼法,政府不作为,可以告政府呀!”
这时,有人发现小鞋匠也站在人群中,就问他,这对联是何人所写。
小鞋匠说:“我也不知道呀!我昨天回家时,还没这对联;明天早晨起来没到鞋棚子来,就直接到县法院去了,现在才返来。这对联一定是昨天夜间谁给贴的!”
人群中有位老者说:“写这对联的人一定懂法。这笔体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陈律师写的!”他这一说不要紧,又有一个上岁数的老头说:“像,真像,已往我家贴过陈律师写的对联!就是这笔体!”
陈律师是小鞋匠故去的父亲(father)。他俩这一说,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怵!小鞋匠一细看,也觉得这字体真像父亲写的。
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这神秘的对联,眼光里都饱含着嫌疑和惊恐。
转眼工夫,小镇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小鞋匠被人欺负了,他父亲陈律师返来给他贴了一副对联,让他民告官!这新闻也传到了刘镇长耳朵里,他让镇上法律顾问老苏去看一看。老苏返来有板有眼地说:“这对联上的笔体,还真像陈律师写的,镇里没有一个人能写这种字体!”
刘镇长不相信死去的陈律师会返来贴对联,他认为这一定是小鞋匠捣的鬼,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对联,故意制造恐怖,吓唬人。
对联告状(2)
二、镇政府不是好告的
不管这对联是谁写的,小鞋匠觉得这对联说得有理,他就一纸行政诉状,把镇政府告到了法院。
当起诉状副本放在刘镇长的写字台上时,他暴跳如雷,二目圆瞪:“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修破鞋的瘸子,竟敢告镇政府!”
刘镇长把法律顾问老苏找来了。
老苏说:“如果然打这个讼事,镇上非输不可!”
刘镇长拍案而起:“输什么输?没开庭你就说熊话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修破鞋的瘸子?”
老苏说:“这诉状上说得非常清楚,申请建房让四邻盖章签字这一条,法律上没规定,镇政府保持这样做,是不正当的……”
老苏还想往下说,但看刘镇长脸色不对,就把话咽了回去。
刘镇长发了一阵脾气后,也觉得底气不足,就发起老苏去法院做工作,走调解之路。老苏说:“关于行政诉讼案件,法律上有规定,还不适用调解。”刘镇长问老苏:“你的意见呢?”老苏说:“上策是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然后再动员他把案子撤返来。”
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这不等于给我刘镇长脸上抹黑吗?这不是说我畏惧小鞋匠告状了吗?不行,这比打我一顿还难受!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刘镇长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个一打二拉的高招。
他对老苏说:“你通知小鞋匠,就说行政诉讼的案子一审审理期限是三个月,镇政府如果败诉了,还会上诉;二审是两个月的期限,如果镇政府上诉再败诉了,李艳丽还可以告他,这讼事打个三年五年的都可以。只要不结案,小鞋匠的房子就盖不上。如果他把案子撤返来,镇政府可以出头做李艳丽的工作,待她盖章签字后,就可以研究审批他的建房了!”
老苏向小鞋匠转达了刘镇长的意思,小鞋匠犯寻思了:到底怎么办好,不撤诉,这讼事打个没完没了,何年何月才能建房呀;撤诉,李艳丽不盖章签字怎么办,镇上依然不批怎么办……那不是跑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踏步走了吗?他想了半天,对老苏说:“想让我撤诉可以,但必须得先发给我建房批件!否则,我是开弓没有转头箭,一告到底了!”
刘镇长听了老苏的报告后,十分气恼,说:“那好,咱们就拖他,看他有多大章程!”
三、第二副对联又出现了
这天早晨,小鞋匠的鞋棚子又出现了第二副对联。
上联是:打讼事时间太长等不起;
下联是:要建房必须另找告状方。
横批是:声东击西。
小鞋匠望着对联,心中一片茫然,哪里另有“告状方”呀,怎么去“声东击西”呀?他想了一阵子,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心事重重地打开了鞋棚子门上的锁,一进屋,看法上另有一页纸,很显而易见这纸是从门缝里塞出去的。他捡起一看,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也是父亲的笔体。
他沉着展开纸一看,上面对告状的内容、法律依据、地方等等都说得详详细细。小鞋匠看完后,心里名顿开。他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有希望的告状之路,他也理解了怎么做才是声东击西!
他在鞋棚子里刚坐稳,来看对联的人就围了一大帮,还边看边议论。有的说,陈律师在世时打讼事就厉害,外号“法律通”、“陈铁嘴”;他变成为鬼,更有道行了。另有的说,这回可够刘镇长喝一壶的!
这第二副对联出现的新闻,传到刘镇长的耳朵里后,他依然嫌疑。
他问老苏:“这对联会不会是小鞋匠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的?”老苏一定地说:“小鞋匠就初中文化,也没学过书法,他哪有这运笔的功夫?这字写的,是横如棒,撇似刀,笔笔都力道十足,我看这对联真是他父亲写的!”
“不可能,不可能……”刘镇长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依然没底、发毛。
这对联到底是谁贴的?为了弄清这对联的来路,小鞋匠昼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一个科学的侦查办法。
自从第一副对联出现后,小鞋匠就天天晚上睡觉(sleep)前,到鞋棚子门口撒上一层细沙面,然后再用扫帚扫平。他想,不管是谁再来贴对联,他一定会留下鞋印的。
这第二副对联贴出后,他仔细地调查了现场,惊喜地发现,沙地上留下的是42号鞋印,而且还清楚地复印出了鞋跟凹陷处的“?”形图案。带有这样图案的鞋跟,是他刚学修鞋时、从省城鞋料店购返来的,是他亲手给爸爸钉在鞋后跟上的,到现在已经近十年了。他相信,这样图案的鞋跟,在小镇里一定是绝迹了!
小鞋匠从字体、鞋号、鞋跟上的“?”形图案等几方面综合判断,他认定这对联是在天堂的父亲返来贴的。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和感谢之情,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把父亲的鞋印照了下来。
对联告状(3)
四、这一状告到了纪检委
这一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小鞋匠就来到了父亲的墓地。他跪在父亲的公墓前,泪如泉涌。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后,他口里就念念有词起来:“爸爸呀,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呀,生前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死后还这样体贴我。儿子想念你呀!爸爸呀,我就按你对联上的意见,明天还告状去!我就走您指点的另一条告状路。爸爸,你和我一块去吧!我不懂法,有说错的地方,你好给我提个醒!”
小鞋匠迈着刚强的步伐上路了,他觉得爸爸就在他身边,陪他走路,陪他坐车,陪他聊案子。
他信念十足地来到了县纪检委。他对信访室赵主任说:“我有一条法律不懂,想请教一下可以吗?”
赵主任回答:“当然可以,什么法律呀?不过,得看我懂不懂呀!”
小鞋匠问:“擅自变卖被法院查封、扣押、解冻财物的党员,应该给什么处分?”
赵主任翻看着桌上的。《党员处分条例》说:“情节较轻的,也要给予警告大概严重警告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大概留党察看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开除党籍处分。”
小鞋匠说:“按规定,凡是违犯这一条的,都得给处分的吧?”
赵主任又看了一遍条文,说:“对,都得给处分!”
小鞋匠在起诉李艳丽和镇政府前,取证’时了解到,李艳丽和他家相连的这块土地,原来是镇上扎花厂的,之后扎花厂解体了,债权债务都交给了镇上,因扎花厂有外债被,起诉了,法院把扎花厂的这块地皮扣押了。李艳丽看好啦这块地皮。要买。刘镇长就签字硬把这块土地廉价卖给了李艳丽。之后这事被原告发现了,就找到了法院。刘镇长又来了个移花接木,和法院通融,把镇上的另一块闲置的土地给被告抵押了。
小鞋匠说完上面的事实后,又说:“刘镇长犯的就是这条,铁证如山,我写了一封揭发信。”说着,他从兜里把揭发信掏出来,递给了赵主任。他又说:“材料后,有一个复印件,是刘镇长批准卖这块地的签字材料。看来,你们是必须得给刘镇长处分了吧?”
“那……那得看领导的态度了,我说了不算!”赵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犹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
小鞋匠虽然是第一次走进县委大院,但他觉得明天来告状,是父亲的在天之灵陪他来的,此刻,父亲应该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胆子很壮。他掷地有声地说:“县纪委领导,不也得听中纪委的吗?如果你们不给处分,你就把揭发材料给我吧,我去市里告!”
赵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哪有胆量把揭发信退给小鞋匠,赶紧连声说:“你别着急呀,我向领导报告一下再说,你先等一等吧!”
小鞋匠说:“我等半月怎么样?半月后,我再来一趟,如果你们不立案,我就上市里或省里告去了!”
听小鞋匠说话铿锵有力,赵主任问:“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小鞋匠笑了:“我在街头工作,是修鞋的,外号‘小鞋匠’!”
第二天,赵主任就把小鞋匠告状的事透露给了刘镇长,他说:“咱俩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把实底交给你,你必须得安排好小鞋匠,他要什么条件你都得满足。如果他不追了,不告了,这事另有缓:他要再追再告,谁也压不下,你非挨处分不可。”
刘镇长像当头挨了一棒,他这才理解了对联上“另找告状方“和“声东击西”的含义了,第二天他就责成办事人员给小鞋匠办了建房批件。
对联告状(4)
五、第三副对联吓坏了刘镇长
这一天,镇法律顾问老苏拎着一双鞋,来找小鞋匠修鞋。当他把鞋摆在小鞋匠面前时,小鞋匠一看鞋底,大吃一惊:这鞋跟的凹陷处也有一个“?”形图标,和那天印在沙地上的鞋印一模一样,这鞋也是42号。顷刻间,小鞋匠原来认为对联百分之百是父亲贴的念头模糊了,刚强了,这对联会不会是老苏写的呢,他痴痴地用眼盯着这鞋跟苦思冥想,老苏如果然想帮自己打讼事,有事和自己直接说就可以了,何必还贴对联呢?
小鞋匠如坠五里雾中,犹豫半天,决定用话试探一下老苏,就说:“苏叔,你频频写对联,指点我告状,辛苦了,谢谢你了!”
老苏像晴空中听到了一声霹雳,赶忙矢口否认:“啥?你说啥?我可没写对联,也没指点你告状!”
小鞋匠把手上的鞋举到了老苏眼前,说:“证据就在这里!”接着,他便说了自己撒细沙面侦察照相的全历程。他还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给老苏看。
老苏一看,那照片上的“?”形图标真和自己鞋跟上的图案一样。
老苏支支吾吾地说:“就算鞋跟一样,也不是我写的!”
小鞋匠猜测老苏有顾忌,就故意吓唬他说:“那我就把你的鞋跟也拍张照片,然后和我的这张照片一路,拿到判定部门去判定一下,看沙地上的脚印到底是不是你留下的?”
老苏嗖的一会儿站了起来,说:“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
小鞋匠笑了说:“我是找帮我忙的仇人,要谢谢他,又不是抓小偷,看把你吓的!”
“我也没想让你知道是我帮你忙的呀!”老苏一着急就坦白了!
在小鞋匠的穷追不舍下,老苏说了实话。他和小鞋匠的父亲,原来是好朋友,他俩一路学过法律,一路练过书法。这双鞋也是他俩一路上街买的,他这鞋跟,也是小鞋匠当年给钉的。他之所以暗中帮小鞋匠,一是因为和小鞋匠父亲的友情,二是出于对小鞋匠的同情,同时,他对刘镇长仗势欺人的做法也很不写意,也想为小鞋匠出口恶气。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要写对联呢?”小鞋匠又问。
老苏笑了:“大侄子呀,因为我是镇上的法律顾问,这事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呢,怕日后暴露了,我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再说,刘镇长这人心思很重,说不定会报复我。你爸爸的字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能模仿。我以为这样做,会神不知、鬼不觉,谁知依然让你侦破了。”
小鞋匠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了老苏的手:“苏叔呀,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大暴徒太少了!通过打这个讼事,我体会到,不懂法真不行呀,这要不是你这高人暗中指点,我哪有明天呀!苏叔,以后我跟着你学法律吧!”
三天后,又是一个漆黑的夜间,鞋棚子又贴出了一幅对联。
上联是:练修鞋,要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下联是:学法律,要一字一词一句不疏。
横批是:告状到底。
小鞋匠看着这对联,百感交集,心里充满了对老苏的感激。
周围群众看了这对联,都说陈律师的在天之灵,帮助小鞋匠把刘镇长告忠实了,但这事应该还没完,这是要小鞋匠告状到底呢!
刘镇长看了这对联,两腿直哆嗦。小鞋匠还会不会告他,纪检委会不会查他,都是个未知数。他连续多日失眠,精神有点模糊。
这一天,他找到了小鞋匠父亲的公墓。对着墓碑,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说:“尊敬的陈律师呀,论年龄我得叫你大哥,我求你了,大哥,你就别再写对联了吧,让小鞋匠就此止步吧,别告状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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