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冬,苏北新四军用的酒精,大多数是从上海通过地下交通站偷运来的。在偷运途中,往往会遭遇敌人搜检而“出事”,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苏中党政军组织决定在沈家门开办一个酒厂,自己生产曲酒,可以用曲酒替代酒精。经过反复研究配料,改进操作方式,终于酿出了65度的烧酒,源源不断地发往各根据地。
一天,天冷得险些要冻掉耳朵和鼻尖。酒厂又派老交通老梁给新四军开的高桥镇饭店送酒,老梁坐在马车上,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于是,他紧了紧老棉袄,跳下马车,伴伴随着马车跑了一会儿,身上才觉得有点暖意。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觉得胃里暖和了不少。
“不好!”老梁猛地发现前边不远,有十几个鬼子扛着大枪,在风雪中蠕动,肩上的刺刀挑着太阳旗显得非常刺目。老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驾辕的大青骡和拉套的枣红马几下子冲到了鬼子跟前。鬼子们散开拦住去路。一个又矮又胖的鬼子,似乎是个小头目,呜哩哇啦地比划了一阵后,老梁才晓畅,这些鬼子走累了,想搭车。老梁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依然硬着头皮让他们上了车。上了车后,矮胖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大大的良民。”
车上载着几坛子酒和几十串大碗,这些货是送往高桥镇酒店的。鬼子们一窝蜂爬上车后,乐得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老梁一句也听不懂,心里想:“有啥了不起,听我的!”就扯起了铜钟般的嗓子用苏北民歌调唱起了陈老总的诗《韦岗初捷》: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日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鬼子虽然听不懂老梁唱的内容,但一个又一个却翘起大拇指,夸赞老梁唱得好。老梁反复唱了几遍,唱累了,嗓子也冒烟了,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飘了开来。鬼子们贪婪地吸吸鼻子,矮胖子眨眨黑溜溜的小眼睛,拍拍酒坛子问:“这里面什么的干活?”老梁脱口道:“酒啊!”
鬼子们一听喜笑脸开,说:“酒大大的好。米西米西!”
鬼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坛盖,又摸过大碗。老梁一见慌了,阻拦道:“太君,这酒是送饭店的。你们要是喝了,我没法向老板交代呀!”
矮胖子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面露凶相,雪亮的刺刀顶住老梁的胸口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有!”老梁看那架式,忙说:“太君别发火,喝吧!”鬼子们一碗一碗拼命地喝起来。老梁也端起了大碗,同矮胖子较起了劲,别的鬼子也推波助澜。
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喝光了。一个鬼子把空坛子扔在路上,竟然没有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另一个鬼子端起枪,“叭”的一声,把坛子打得粉碎,鬼子们一齐轰笑起来。老梁伸出大拇指说:“太君真是神枪手。”
鬼子们醉成一团泥,只有矮胖子头脑还清醒,拍拍老梁肩膀说:“你的好好赶车,皇军大大地喜欢!”老梁摇头说:“太君放心,没事儿。”说着“叭”地甩了个清脆的响鞭,大青骡子和枣红马扬起了有节奏的小步子,马车又快又稳。鬼子杂乱无章地躺着像死猪一般,矮胖子吃力地睁着眼睛,小心地瞄着老梁,紧握着大盖枪。
老梁也不知喝了几大碗酒,此时只觉得头发晕,眼发花,大路宛如一条带子拧起了麻花,路边的大树也在风雪中跳起舞来。老梁虽有几分醉意,但不碍事。他常年赶脚,风里来雨里去,酒壶不离身,冬天以酒御寒,炎天以酒抵雨。久而久之,练得酒量过人,人们送他外号叫“酒神”。
老梁的马车进了高桥镇,在饭店门口停下来。老板和几个店员赶忙迎出来,见车上有鬼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梁哈哈大笑,说:“老板别怕,皇军大大地喜欢良民。”老板故装恐惧感地说:“你看一看,我叫你送货来,你怎么送鬼子来了?”老梁说:“没法子,半路碰上的,你敢不让他们搭车?”说完对几个店员说:“快把太君抬到屋里暖和。”他亲自搀扶着矮胖子进屋说:“太君,这饭店大大的好,你们住下暖和暖和的。”矮胖子小心地问:“这里游击队的有?”老梁说:“游击队的没有,一切被皇军消灭了的。安心住下吧,保证没事儿。”
第二天,谁也不知十几个鬼子哪儿去了。老梁却赶着马车,带着十几条大盖枪,进根据地找游击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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