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西镇外二十公里处,便是当地有名气的转弯坳。转弯坳这个名字,是近十来年才改的,已往近百年一向都喊叫大坟坳。
大坟坳,是因为这坳里有一座石砌的大坟而得名。转弯坳呢,是因为改革开放,要得富先修路,修进山的公路要从这里经过,按设计就得搬掉这座前人留下来的大坟,可是当地群众不赞成,个人到县城去找县长说明原因。县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认为群众反映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要留下这座大坟就留下吧,不就是多花几文钱转个弯。公路的扶植者接受了县长的意见,把公路在大坟坳转个弯,于是这大坟坳从此被人们改称叫转弯坳了。
已往的大坟坳也好,明天的转弯坳也罢,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坳里的一座石砌大坟。大坟修得相当讲求,每一块石头都可以说是精摹细琢,除了拜台之外,还在坟前修建了可供数十人休闲的石桌石凳,坟前的那块矮小而刻着“百鸟(lark)旭日”的墓碑,特别吸引人驻足寓目。碑上有四个颜体大字:“雀王之墓”。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县长接受了当地群众不赞成迁坟的意见,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公路扶植者心悦诚服地把公路在这里转个弯。
是的,“雀王之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雀王。雀,在这一带挨近乌蒙山的地方,人们普遍指的是画眉(thrush)鸟,也叫画眉雀,简称之为一个“雀”字。因此,这座坟墓里埋葬的“雀王”,也就是画眉雀之王了。这只画眉雀(是王也罢,不是王也罢,毕竟是只雀)死后能够得到人们如此的特殊厚葬,也真是出人意料的奇事,百年过后还让当地百姓如此的爱戴和敬仰,就更加使人深受感动。看来,这“雀王”的确是一只非同寻常的画眉雀,“雀王”当之无愧……
据墓碑上的文字记录,清朝宣统末年,也就是公元1911年末发生的事儿。这一带地方,因为挨近乌蒙山,这里的人们历来就养成为饲养画眉雀的习惯。乌蒙山的画眉雀,不仅有甜润美妙的歌喉,更有一张好强好斗的铁嘴喙。这里的人们从结婚成家开始,男人的手里便多了一个雀笼子,出门赶场或下地干活,雀的高歌漫语,都会使人心悦而忘掉了疲惫。节日里人们虽然聚在一块也展开一场斗雀,但绝不是为了赌博而争得面红耳赤,完全是为了娱乐,为了好玩,让笼中的斗雀一展风采,恰到利益为止。因此人们掌声不断,笑声连连,而笼中的雀呢,输也罢赢也好,这时都引吭高歌,赢者似乎都并不感到骄傲,输者似乎都没有半点儿意冷心灰。
胜不骄败不馁是乌蒙山画眉雀的品格,于是这一带人们养雀和玩雀出了名。也许是出名的缘故吧,有一日从远方来了两个高鼻梁的洋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手里也提着一笼雀。这就新鲜了,洋人也会玩雀?小孩子被洋人的模样吓得躲藏起来,年轻人好奇,围拢来想看一看洋人笼子里的雀。洋人看来是两口子,流利的汉语讲得不错,让人听得懂。他说是慕名前来的,想到这里来斗雀。斗雀?人们吃了一惊,斗雀干啥子?莫非这洋人荷包里的钱揣得太多了,想一赌输赢?女的笑着摇头说,乌蒙山的雀遍天下无敌,是这样说的吗?她摇头不相信,唯有他这笼里的雀,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洋人说完放声哈哈大笑,笑得真是太狂。人们被两个洋人的笑声激怒了,纷纷从家里提出雀笼子来,要和这夸下海口的洋人一比高低。老年人毕竟孤陋寡闻,拉住年轻人的手悄声劝说,洋人鬼得很,千万别上当,大话由他去说,天又不会垮下来。年轻人不信,看他那笼里的雀,恹恹的没精打采,根本不是乌蒙山雀的对手。
年轻人把罩笼套布一揭,要和洋人一比高低。洋人抿嘴一笑,把双手一摆,不干!为啥?要斗雀得比输赢!输什么?赢什么?输钱,输土地,输牛羊!洋人边说边从身上背的皮兜里掏出大把的银钱。行!输什么都行!年轻人也不示弱。洋人又把手一摆说,年轻人的话不算数,要把老人请来,要立下字据才成。洋人看来懂得中国人的端正。老人们一言不发,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洋人提起雀笼就走,两口子边走边嘀咕说,乌蒙山的雀徒有虚名,虚名在外吓不倒人……哈哈……!说着,男的就把笼子门打开,伸手进笼子里去把画眉雀捉了出来。说来也挺有趣,这只画眉雀显得很灵巧,站在他那只长满了茸毛的手掌上,还昂起头来叫了两声,这两声逗得周围挂在树枝上笼里的雀跟着叫成为一片。洋人显得开心地咧开大嘴一笑,接着一把把雀捏在手掌中,伸手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就要往画眉雀的脖颈上抹去。你要干什么?有一位老人急了,走上前去大声斥问。宰了它!洋人回答得落地有声。女的也帮腔说,既然你们这些中国人吓得畏惧了,不敢用乌蒙山的雀和它斗,留着它又会有什么用呢?接着显得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对男人催促说,快宰了它吧!
住手!老人们险些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好吧,和他(它)斗!把他兜中的银钱一切给赢过来,把这只可怜的雀也赢过来,叫洋鬼子知道咱们乌蒙山雀的厉害!当然,老人们放开嘴说的这一席话,因为说得太快说得太激动,两个洋人也许只能听懂个大概;听懂这大概也许就足够了,两个洋人高兴得转过身来,把雀放回笼里,摆开了斗的架式问,是隔丝斗,依然串笼斗?啊,妈呀!这洋人还挺内行,晓得隔丝斗(也就是隔着笼子门的竹丝斗)和串笼斗(也就是把笼门抽开,让雀进入笼里自由的斗),看来是有两下子,正如俗话所说的“不是打虎匠怎敢上虎山”,千万不能轻敌。不过,话又得说返来,这“斗”又不是跟牛高马大的高鼻子洋人斗,而是笼中的雀去斗,看那只雀恹恹的样子,不被乌蒙山雀斗死才怪。于是乎,洋人摆出银钱,年轻人从厩中牵来牛马羊,一声脆生生的开始,两雀相斗,先隔丝,后串笼,五比五胜,洋人乐得哈哈大笑,虽然那只雀掉去了半身的毛,沾了满喙子的鲜血。人们惊呆了,没想到这只貌不惊人的雀,恹恹的看不上眼的雀,一斗五,越斗越威风,竟会有如此高超的本事;那五只原来雄赳赳雄赳赳的乌蒙山雀呢,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双翅耷拉,啁啁叫唤,再也昂不起头来引吭高歌了。
这时已是太阳偏西。洋人从兜里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嘀咕了几句洋话过后,收拾好雀笼打算离去。人们输的牛马羊,全都拴在周围的树杆上,看你两个高鼻子怎样牵走?当然,人们的心里也在隐约作痛,祖传下来养雀玩雀,“斗雀”只是在节日喜庆期为了玩高兴而已,这种赌财物的玩意儿仅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仅仅是第一次,却意想不到竟会输得这样惨,输得这样令人心寒,令人实在是不服气;看洋人养的那只雀,赢了五盘过后还不是照原来的样子恹恹的么?这小东西真的是奇了,出在哪座深山?喝了哪股山泉水?莫非洋人有洋办法,给它喂了什么洋东西?人们摇头不信,决定明日再战,把后寨上所有能斗的雀全都提来,斗它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如果输了,输些什么?洋人看出人们不服的心意,开口便问,显得非常的得意和傲慢。
输土地,种庄稼的土地,你干不干?洋人当然干,而且正好是他打定了的念头,于是把大手一挥说,土地,好的好的,我一切的要,这些赢来的牛马羊,你们一切各家都牵回去养着吧!明日一早见,拜拜!洋人提着雀笼,挥手向人告别而去。
人们先是停住了,片刻过后清醒过来,才显得迟疑地牵着自家输给了洋人的牲畜,默默无言的往家走。
明天洋人还要来斗雀。
真要拿土地去一赌输赢么?
当天晚上,人们聚在一路,开了一个不是讨论会的讨论会,商量明日“斗雀”的对策。有位养了一辈子雀的老人,终于献出据说是祖传下来的喂斗雀的秘方,这秘方毒得很,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人敢使用。
第二天,秋高气爽,洋人一早就来了,看来他两口子是打着电筒走了好长一段的夜路,那支弯脑壳的电筒,不是正胀鼓鼓的别在裤腰带上吗?人们原来还以为是支手枪,虚惊了一场。洋人明天还特别带了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分发给已经壮起了胆子,敢抓住大人的衣襟前来寓目“斗雀”的娃娃们;娃娃们得到糖果,眼睛睁得大大的谁也不敢吃,个别胆子大的刚把糖果递到嘴边,就被大人一巴掌把糖果打掉在地上,不怕洋人放毒?洋人哈哈大笑,伸手从地上把糖果捡了起来,剥开纸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去,嚼得津津乐道。娃娃毕竟是娃娃,一边学着洋人吃糖果一边笑,但大人们谁也笑不起来,想到昨天输去的牛马羊,想到明天要拿到赌桌上来的土地,他们把希望全都依靠在那只吃了祖传秘方的雀身上。
明天斗几盘定输赢?人们问。悉听尊便。洋人回答,五盘如何?人们试探着问。十盘。洋人夸下海口。十盘?不把雀累死才怪。人们在心里说,暗暗感到高兴,看来明天这两口子洋人是昨天赢昏了脑壳。而那只笼中的雀呢,依旧和昨天无二样,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样子,真叫人不敢相信它昨天竟是个一比五的赢家。
看着笼里洋人养的恹恹的雀,老人的心里似乎有些不忍,最终想到关在厩中的牛马羊,想到自己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土地,只得把心一横,静静指挥年轻人,把那只已激动得跃跃欲试身手的斗雀,放在最终的第十盘上去斗,但愿前九盘就把那个洋人养的该死的小东西斗败下阵来,也应该把它斗败下阵来,要晓得这是一比九啊,一比九!
赌注是一堆银钱(另有昨日赢的牛马羊)和山前山后的大片土地。
雀王坟(2)
前五盘是隔丝斗,这是人们的意见。
五盘开始,恹恹的没精打采的雀,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容光抖擞,昂首挺胸,爬上笼丝,还没斗上几嘴,一只只原来威武善斗的乌蒙山雀,不知何故,啁啁叫着就败下阵来了。斗了五盘,还没破费去两个时辰的时光,一比五,洋人的斗雀胜。
人们显得无奈,后五盘是隔丝依然串笼,只好由洋人来定。当然是串笼为上策,因为那只压阵的吃了祖传秘方的雀,周身的毒液已经在心里像火一般的燃烧,它要报复要发泄,只有通过它坚固得像铁一般的喙子和爪子,只有通过它身上正在膨胀的羽毛和血液,否则它就会自暴身亡。但是,洋人会赞成串笼吗?只有串笼而又必须是串笼,它才有可能发扬出自己的优势,保护自己的生命而置敌于死地。人们于是把眼光险些全都停留在洋人的身上,看他对这后五盘的斗法如何选择。洋人似乎挺理解人们此时的心情,微微一笑后才淡淡地说,这隔丝斗不过瘾,是不是这样的,串笼斗如何?好,串笼斗!人们险些是欢呼起来。
谁知串笼斗,乌蒙山雀败得更惨,有的甚至于还没有过招,晤面就往前进,再被它赶上来啄几喙子,就啁啁不成声了。最终是祖传秘方武装起来的雀上场,威武倒也显得威武,可是斗不到三五个回合,它终于倒在笼中痉挛着口吐白沫。洋人一边摆手一边叹息着说,你们的心肠不好,这只雀不是斗死的,是你们给毒死的呀,可惜!可惜!他说着把他的雀搁进自己的笼子接着又说,我的这雀是不怕毒的,它已经注射过……洋人没有把话说完就收住了口;其实他也是过于小心,就是把话说完,人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听得晓畅。
输了!人们险些全都处于一片绝望之中,那位老人双手捧着死在笼中的雀,泪如泉涌,是他害死了它,他懊悔,他伤心,他挟恨……
洋人是赢家,他并不高兴,反而对绝望中的人们感到同情和怅惘。两口子阴沉着脸嘀咕了几句洋话过后,他才开口说,这所有嘛,都不是雀的功劳和不对,这所有全都是主的安排,只有主才能做到这样的安排。那只雀是无辜的(他伸手指了指老人捧在手心里的雀),我们大家应该为它祈祷,阿门!你们放心吧!主不会要你们的牛马羊,主更不会要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要你们信仰主,相信主,从此做一个真心诚意的主的儿子,主还会赐福给你们,让你们幸福和安乐……接下来洋人说了些什么,人们都已经记不住了,原来这两口子费尽心机,想出这一套“斗雀”的办法来套人们入教的呀!人们不由得冒起火来,但“斗雀”毕竟斗输给了人家,心里再大的火也只好压住不让它冒出来了。
人们于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默默地听着洋人指手画脚的“谈天说地”,俨然像天空上的“主”派到人间来造福于人的一对使者似的。
正当洋人说得口若悬河的时候,一位早就赶来提一个雀笼驻足在一旁看热闹的老者,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主”的安排吗?这个“主”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吗?我不信!人们熟悉这位老者,他姓程,单名一个缘字,是不远方的一家大约有良田百亩的绅士,从小也爱养雀玩雀,但他从不玩斗雀,用他的口头禅来说,雀是养来听唱的,不是养来好斗的,好斗雀的人没有心肠好,把自己的快乐依靠在雀的伤痛上。昨天,程缘就听到洋人到这里来“斗雀”的事,他不相信洋人也会玩这一套,明天一大早赶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终于忍不住开腔说话了。
你的不相信?敢不敢斗?!洋人指着程缘提在手上的雀笼问。程缘莞尔一笑,老夫平生从不玩斗雀,看来明天只好开禁奉陪洋先生玩一回了。程缘心中有数,他看了这半天斗雀,似乎已经看出了点儿其中的奥妙。你可有输的财物?洋人依然那样趾高气扬。笑话!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姓程的资产,要钱有钱,要物有物,到时候恐怕你洋人背不动、挑不动啊!程缘的话,说得人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谁不想在这个关头时候有个能人站出来为大家争口气。不过,老夫倒要请问洋先生,如果你输了过后,又拿什么来做赌注?程缘像是是明知故问。这寨上的牛马羊,另有那多多的土地,这里另有不少的银钱……洋人解开皮囊,把家底全都亮了出来,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姓程的老者哈哈一笑,寨上农家喂养的牲畜和耕种的土地,真的是洋先生的吗?也罢,我若输了照价赔偿,我若是赢了呢,牲畜和土地本来就是这里人家所有的自然应该送还给人家,洋先生所带的银钱都得一切留下,另有那只雀儿也归我,如何?可以!可以!你们中国人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得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从此不准许你们这些高鼻子洋人在这里讲什么主呀主的,我们中国人只信仰自己的老祖宗。程缘的话说得义正词严。洋人想了想才摇头回答,行,也可行!我也得加上一条,你若是输了呢,就得放弃你的老祖宗,给大家带个头信仰主,做主忠厚的儿子。这就要看是你的主灵验依然我的老祖宗灵验了……哈哈!程缘的话中有话,接着举起手上的笼子说,天气闷热,在斗之前,先让它洗个澡吧!于是便吩咐人们打来了两盆凉水。洋人看见凉水,感到惊奇,我的雀也要洗?!要洗,一定得洗,一来它斗累了,需要凉爽凉爽,二来洗去它满身沾染上的血污和不利,否则的话,我这只来自乌蒙山的圣雀绝对不会和它斗的。洋人一听也有道理,洗一洗来了精神,三两喙把自称为“圣雀”的画眉鸟斗败,那将是如虎添翼,利上加利。
谁知道这一洗,洋人再聪明也难以悟出这其中的奥妙。姓程的老者鼻子尖,已从洋人的身上--正确地说是从雀的身上,嗅出了特殊的异味。
洗完澡过后,两只斗雀确实显得挺有精神,像是打招呼似的,竟然相对着引吭高歌,使得围观的人们一时忘了悲愤而激动不已。
串笼斗吧?洋人争取自动。听便。正合姓程的念头。启开笼门,两只刚才还在高歌对唱的雀像见了久别的仇人,一场紧追不舍的拼死战斗开始了,只听得喙啄哆哆声响,翅膀扑扑,铁爪飞舞。好一阵镇静得令人屏呼静吸过后,骄傲的乌蒙山雀,终于被对手的铁爪打翻在笼子里,而且显得奄奄一息,鲜血淋淋的爪子无力地痉挛了几下,似乎便休止了呼吸。洋人高兴得放声大笑,两口子又专心嘀咕了几句洋话过后才收住笑脸说,死了的!你们中国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洋人得意洋洋的话刚说完,人们险些还没有回过神来,“死了的”雀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鹞子翻身站立起来,高昂着脑壳向已变得恹恹的雀猛扑已往,又是一场残酷而剧烈的战斗,恹恹的雀终于失败,拖着尾巴,耷拉着翅膀啁啁直叫唤。人们立即容光抖擞,忍不住拍掌高呼:赢啦!赢啦!终于赢定啦!这一回该轮到洋人两口子恹恹了,还没待老者开口定输赢,洋人就红着脸向姓程的把手一拱说是输了,输了!……
在人们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洋人两口子再也没说一句话,留下身上所有银钱,把笼子挂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双手把他显得有点儿依依不舍的雀递给了姓程的老者过后,仅仅摇了摇头就转身走了。
程老者接过洋人递给的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雀身上被啄乱的羽毛,一边悄声地像祈祷似的说了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清楚的话,然后才把握住雀的手掌张开,大声说,回家去吧,回到你的深山里去吧!雀先是站在老者的手掌上扇了扇似乎显得僵硬的翅膀,片刻过后似乎晓畅了老人的一番美意,才终于尾巴一翘、双翅一展向天空飞去,谁知刚刚飞上树梢,便噗地一声从树梢上掉下地来,当人们从地上把它拣起来的时候,只见它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死了。
死了!人们险些是异口同音地大声惊叫,因为笼子里的胜利者,姓程的老者所养的乌蒙山的雀这时也同时扑倒在笼子里,一阵痛苦的痉挛后便闭上了眼睛,休止了呼吸。
之后的结果,便是在姓程的老者的倡议下,用洋人留下的钱买了一口上等的好棺材,把这一对最终斗死的雀埋葬了,而且还砌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在坟前的石碑上刻下了“雀王之墓”四个颜体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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