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读大学那会儿，平面设计依然一个时髦的工作。班级里有男生买了PHOTOSHOP教程学做图，收获女生仰慕的眼光无数。那时的电脑还很笨重，会在电脑里装一个PS软件，偶尔打开来修几张素材图、拉拉渐变、掩盖图层的男人，侧影背影都很帅。
　　
　　毕业时，许多人到新单位连电脑都摸不上，平面设计师已经可以和苹果电脑亲密接触了。我那领着不低的薪水、另有出国开眼界机会的大学同学，长发及腰坐在苹果前、对着AI软件数格子的模样，有着艺术家的潇洒和技能人才细密的性感。
　　
　　好些年来，我对平面设计师的印象都定格在那一刻。我那同学的头发一向长着，都没去剪。扎了个小辫，不是拗造型，他说是真的没空。PS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会忙成这样？同学仰天一声长叹。许多年，他都会在服务一家汉堡公司，所有的忙碌都围绕着：汉堡薯条加可乐；双层汉堡薯条加可乐；汉堡大薯条加可乐；汉堡薯条加可乐夏日版（加大太阳）；汉堡薯条加可乐秋日版（加落叶）……他说，他的客户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不是某某某你好有才华，你设计的汉堡海报好诱人，而是——拜托，LOGO再大一点！而最让他崩溃的一句话是在反复修改无数次稿子过后，客户最终定稿：“依然用第一版吧！”
　　
　　于是我同学养成为要命的坏习惯：工作一定要拖到最终一刻才做。反正做得早依然要改。改成红的，再改成绿的，依然改成不红不绿的吧……算了，依然别改了。设计师已经被磨练出金刚不坏之身。提案不过，时间会过。一个设计师的独白：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有朝一日做甲方，虐遍天下设计院。
　　
　　我实在是没想到平面设计师的境遇会如此一落千丈。那，至少薪水依然高的，福利依然好的，至少有出国机会啊！出国采风嘛。同学哭丧着脸说：“老板说了，现在北京上海已经跟国际接轨……”同学说他老板有成本控制强迫症，一款辣鸡翅的新产品出来，老板连摄影师也懒得请了，直接叫设计师P点辣椒上去。设计师加班到深夜发邮件确认，老板再三说颜色不对……设计师说到这段，粗口都爆了：“他家是优派液晶，我家是联想液晶，图我是在公司用IMAC做的，这颜色怎么对得起来？”
　　
　　有一则玄色幽默的新闻是这样的。一个设计师自杀后，警察在他的电脑里发现这样一个文件夹，内有如下文件：修改版、完成版、完成版1、完成版2、确定版、确定版1、最终确定版、最终确定版、最最终确定版、绝对不改版、绝对不改版1、绝对不改版2……